我们在一起都是快乐的,相互说话玩耍,这样的场景至少在那一刻我觉得是永恒的,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现。我们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一起唱歌,一起大笑,彼此亲密无间。生活会一如既往,世界会一成不变。直到有一天发现工作真的不好,吃饭真的成问题,这个城市不能立足了,此时我只有离开。
走出火车站,拎着行李包,我常常要在天桥站上片刻,好好打量这个新的城市,车流人流,楼群鸟群,湿润或干燥的空气,交杂的气味——这个城市我要住下来,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没有一条街道是我熟悉的,我要从一片混沌中逐渐开辟出新的世界来,一个个人从混沌中跳出走来,成为我的同事、朋友、房东、上司;一个个场所从混沌中展开,成为我人生新的事件现场。而现在,这一切都即将开始还未开始之时,我可以停留片刻,仿佛是在过去与未来的交界处,心如飞鸟,无枝可依。
经过一番新的适应,陌生的都已然熟识,每日坐地铁去上班,从东边的菜市场买菜,到西边的剧院看戏,又一轮的友人结识。生活笃定,模式重复。坐在沙发上,倦怠地看着书,忽然会涌上类似乡愁的滋味来——“乡”非故乡,而是那些我曾经生活过如今再难回去的城市。
有一阵子我特别馋襄阳中原路上一家小面馆的牛杂面,热腾腾的碱面浇上牛油,撒上些葱花,再来个卤鸡蛋、卤豆干,说起来就忍不住口舌生津;另外一个时候,我的腿特别想踏上自行车,沿着苏州三香路的街道上骑上一遭,灯光从香樟树的缝隙中落下,骑过了几座桥,就到了狮山桥了;还有的时候,我闭上眼睛,想着我正走在青岛的老城里,沿着德国风情街一路去中山路,再往前走,便是大海,远远的天空处有一轮隐约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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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念想时而分离,独自给予我对于曾经在那个城市一个完整的回忆;时而交融在一起,生出一蓬复杂的惆怅情绪来。
我未能从这些住过的城市带走过任何东西,只留存记忆。那些昔日的友人们也离开了,相互之间也失去了联络,他们又一个个从清晰的形象回归到混沌中去;我走过的那些街道,住过的房间,吃过的饭馆,也复归于迷蒙之中。
我不敢确定我会在这个城市立足多长时间,也不能想象我未来会到哪个地方去。那么我在这个城市暂时拥有的,终将失去。我只能携带我自己的肉身继续从时空中穿行,乡愁稍后如约而至。
三、房东与狗
我想念房东,自从来到北京,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房东。我好不辛苦地在电线杆上、网页上、垃圾桶上寻找房东,房东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我刚一招手喊了一声:“房东,你在哪里?”齐刷刷冲到我面前的都是中介,他们隔在我跟房东之间,我用手扒拉一波中介走,又一波中介涌上来。
来北京之前,我怎么可能怀念房东呢?切!那时候在西安城中村,遍地是房东。房东在自家的屋子基础上加盖扩展十来间房子,租给我们这些上班族、大学生、农民工,房租不贵,一百多一点,厕所不多,楼上楼下共用一间。房东不用工作,也能赚得满满。他们住在一楼的主卧里,到时间催各家交房租。
那时我正被某公司踢掉,囊中空空,一天吃一顿是常有的,至于房租自是拖欠的了。房租拖欠了三天,房东老太太在我偷偷想跑上楼的瞬间逮住我,“你什么意思?”我低头碾地上一只被谁丢下的烟头,“我明天给你。”老太太上下打量我:“说好明天了,不交的话你直接走人。”说完走开。我暗自松了口气,跑上楼,楼顶的中央有一个狗笼子,房东养的狼狗见我上来,又是一番吼叫,虽然我已经搬进来住了一个月了。
钱从哪里来呢?才在一家礼品公司上了一个星期班,见老板颇为混账,见机跳到另外一家礼品公司,那公司新旧两拨人内斗严重,结果我成了一枚炮灰被开掉,钱自然是没有攒下。
怯生生往家里打电话,跟母亲刚在电话里聊了几句,说我在西安还在找工作,还没有提到钱的事情,母亲忽然在电话那头叹气:“家里没有钱啊。”那时父亲中风不多久,大学学费已把家底掏空——我是知道家里情况的,我连忙说:“我不缺钱的。”
挂上电话,我又往哥哥那里打电话,我想哥哥既然是做生意的,几百块钱总归是有的吧,电话中哥哥声音迟疑了一会儿,“我这边钱有点转不开。”想想那时候他做生意总是亏本,没有现钱想必是也很困难吧,我又连忙说:“没事的,我再想想办法好了。”
挂上电话,走出电话亭,我站在城中村的巷口,路灯昏黄,街边的大排档正热火朝天地开着,远远的大街上车流人流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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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从人才市场投完简历回来,走进大门,我心里还怦怦跳着,生怕碰见老太太,她要是质问起来,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谁知没有,老太太的房门安静地锁着,我心生欢喜蹦上楼,狼狗就拴在我的房门边。
我还没走进,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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