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就你那破房子根本没法住,窗户碎掉了几块玻璃,租来的时候用几块板子遮着,冬天的风往里灌,晚上冻醒,正好看星星;就你那卫生间连门都关不住,上个厕所还要分出一只脚来抵住厕所门;就你那房间里的床还是快散架的,翻个身吱嘎吱嘎响,隔壁透过不隔音的墙,会产生不自觉的联想。
我奔下楼,来到老太太边上,气鼓鼓地说:“我现在就走,你把狗牵走!”老太太依旧不紧不慢地织着毛衣,“哪里这么容易,你这几天难不成白住的?”
我走在城中村污水横流的巷道上,一只老鼠吱吱从我脚下噌地跑过去。我突然想起来一天都还没有吃饭,摸摸口袋里只剩下五十三块七毛,还要顶到找到工作为止。可是工作什么时候找到呢?大学毕业证,因为学费没有交清,也未能拿到;工作经验也没有,这个城市也没有一个朋友和熟人。家里也不可以给我打钱来……
馒头铺的大馒头真香!那个店里坐着的胖女人呼噜噜地喝着胡辣汤,真好喝!我默念着一句话: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一切交给时间好了。隐隐地仿佛是脚踩在棉花上,人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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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上看,城中村在城市中,城市在山谷中,山谷在风中,风在我手中。让这些操蛋的事情都随风去吧。晚上买了一个馒头和一罐辣酱,凑合吃了,天气冷就去了网吧歪在椅子上胡乱地打发了一晚上。
我翻了电话中的通讯录,扒拉来扒拉去都下不定决心向哪位借钱。打给一位大学时期玩得好的女生,跟她寒暄了几句,她突然问:“你是不是没钱了?”我支支吾吾地应着,那边又问了一句:“你需要多少?”我说五百吧,“五百不够吧?我给你打八百吧!”
日后我们在外地相见,我说起当时听到她说打八百过来的时候,当即鼻子酸了的情景,她摇摇头说:“我都不记得了。”我记得——我心里回了一句。
我记得冲到银行取钱的时候,如重生一般,拿着钱跑到面馆里喝上一个星期以来第一碗热烫的面汤,还来了一海碗油泼面加一个鸡蛋。打着饱嗝走在路上,走路底气也足了,把钱交给老太太也不再低眉顺眼了。
老太太把几张钱数了几遍,看了看我,又数了一遍,才上楼把狗给牵走。那狼狗在我门前撒的一泡狗屎,她也懒得收拾了。
四、看不见的小孩
房东小孩对我来说一直是声音的存在。
我见过房东的媳妇、爸爸,每天我回来的时候,他媳妇在厨房做饭,爸爸在大厅里看电视,我关上我的房门,他们的声音依旧能穿墙而过。嚓嚓的走路声,刷锅的洗刷声,电视的嗡嗡声,这些声音我都能想象出画面来。我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躺在床上,他们的日常细流在墙壁之外平缓地流淌。
此时,我的耳朵里捕捉到脚搓地板的碎跑声,这声音不同于之前听到的那些声音,它轻灵活泼地在我门外蹦跶,然后我听到房东媳妇的声音:“别跑,快洗澡!”或者是爷爷的声音:“你作业做完了?”于是小孩的声音就传来了:“我要吃冰淇淋!”这声音嫩嫩脆脆的,像是刚从土里钻出的小笋。
我在这家住着有一段时间了,这个小孩的声音时不时会或远或近地在我耳畔响起,可是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开门去卫生间洗漱,到厨房冰箱拿饮料,拿衣服到洗衣机房,小孩子此时都像不存在了一样,没有走动和说话的声音,一旦我关上房门,时不时那声音又传来了,像总是趁着我酣睡之时拿着小软毛撩拨我的调皮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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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多大?多高?是胖,是瘦?声音只能单维度盘绕耳边,不能浇铸出一个立体的形象来。他的爸爸妈妈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出头,那他的年龄可能是五六岁,那他长得像他爸爸还是妈妈,还是两者都像?房东倒是跟他爸爸非常像,那这个小孩会不会也很像他爸爸呢?我在房间里努力构想这个小孩的容貌。我离他如此之近,就隔了一个客厅再加一堵墙壁,他可能正睡在他爸爸妈妈中间。但是我们对于对方都是无肉体性的存在。
他知道我这个人吗?他的耳朵里有没有接收到我身体动作发出的声音呢?我收到过房东的短信,让我晚上起来上卫生间的时候声音小点,那么是不是因为我过大的动作声,惊扰了这位孩子的睡眠呢?
那他应该知道我的存在——深夜中外面的客厅里回荡着一个陌生人的脚步声,他估计是害怕的,他的身体因而紧张地绷紧,小手抓住妈妈的睡衣。他会问他的爸妈这里住着个什么人?爸妈说是啊住着一位叔叔。那我能不能见这个叔叔呢?他会不会问这个问题?我觉得会的。
在房间里看书的时候,我听到那熟悉的小孩奔走声,越来越近,停在我的门外,随即我听到小小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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