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有术之君,不随适然之善,而行必然之道。”————————【韩非子·显学】
未央宫,宣室殿。
暂佩令印的平准丞鲍出正满脸惭愧的向皇帝禀告首级事件:“……臣等奋力搜捕,终在里巷发现贼子踪迹,经过验看,死者多为羌胡,至于为首者,却是不曾得见。”
“话要说清楚,是始终未曾出现,还是让他事前逃脱了?”皇帝的语气里似乎带有些许不满。
鲍出把头低了下去,赶紧补充道:“禀陛下,是始终未见贼首,许是早已逃离,不在城中。”
漫长的寂静后,只听皇帝轻声说道:“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用再大张旗鼓的去查,尽管让坊间说他是游侠仇杀,也不得有任何其他的说辞。”
“臣谨诺。”鲍出心里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张超虽然早已因罪罢黜,但好歹也是士人中的一员,贸然被人杀死,还是以这种羞辱的方式丢弃在闹市街头。幸好张超在此之前就死了,首级虽然得到保存未有腐烂,但仍出现一定程度的脱水、再加上从高空摔落造成的损坏,很少有人能认出这颗首级的身份。
只要将这颗首级处理掉,再按皇帝所说的去引导坊间舆论,将它大事化小,事情也就好办了:“臣回去后,必将监视流言,也要在暗处密查贼子。彼等混迹京城,是臣失职,还望陛下允臣戴罪立事。”
“长安城关乎紧要,的确要逐一排查细作,以防生乱。”皇帝面色稍霁,鲍出为人正直果敢,不通经济、又不同算计,对于平准监来说,并不是一个合适的领头人。这也是为何贾诩升任直指绣衣使者后,皇帝迟迟不让平准丞鲍出继任的缘故。
如今见鲍出思路还算敏捷,皇帝也抛开一时的不悦,索性给他一次机会:“但这样的担子也不能全靠你一人来扛,之后会有诏旨颁给执金吾、城门校尉、京兆尹、长安令等人,要严守门户、闾里,遇见可疑者,皆要严加盘问。尤其是河北口音与凉州口音,定要细细追究,若是东征之时,长安出了丝毫乱子,尔等皆要治罪!”
“唯唯!”鲍出战兢的稽首应下。
“此话我自会在诏书示下,司马防、伏完皆当知之。”皇帝微微颔首,说道:“你退下吧。”
鲍出缓步倒退出殿,才松了口气,才陡然发觉背后早已被汗水浸湿了。
为官不易,为官不易。
鲍出喃喃自语着,回首看向宣室高高的飞檐,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
“陛下。”鲍出走好,陪坐的侍中荀攸开口进言道:“如今不但是袁绍已遣人与韩遂交通,更是朝廷游说河北诸豪强也败露于袁绍眼中。”
“张超被杀,那张郃的态度……”皇帝记得历史上张郃是投降曹操的袁氏故将之一,本以为凭借张超与张郃同乡同宗的情谊,与朝廷今时今地的威信,说降张郃几乎手到擒来,可谁知道途中会出这种岔子。
袁绍此举看似泄愤、示威,给了皇帝一点颜色,但其实已经在无意中透露出袁绍已经开始对身边人有所怀疑。朝廷联系河北豪强的人员也不只张超一个,只要在袁绍已有的疑心上添一把火,就足以使其内部瓦解。
“古来天子出师,没有不讲究堂堂正正的,用间、劝降,臣以为皆是微末小计,成与不成,无关大局。”相比起来,荀攸并不在意张郃究竟是什么态度,无论在什么时候,人心都是靠不住了,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实力,于是他认真的说道:“陛下既要以‘正’得天下,就要以‘正’败袁氏诸逆贼,让天下人心服。”
皇帝正色道:“荀君说的极是,袁绍越是向我露出爪牙,就说明他越是心虚,此时东征的战机也正是时候!想借此机会挑起朝议,将祸水东引至韩遂头上,我偏不能让他如愿。”
荀攸从席上站了起来,对皇帝拱手说道:“今三军齐备,将士奋发,只待诏旨一下,指日可抵关东。四五年休养生息,汉室兴复,全在此一役!”
皇帝也是很高兴,这么多年的筹备,终于能有天让他一击破敌,统一天下,再续盛世,这是何等的伟业。当初高皇帝得天下用了七年,光武皇帝得天下用了十二年,自己用的时间或许会更短。
二十岁不到就将手握天下权柄,尽管皇帝的心理年龄够大,也足以让他欣喜。
朝廷出征关东几乎已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差的只是一份诏书与檄文,所有人都在为此忙碌着,甚至没有功夫去关心东西市丢的是谁的首级。
在掖庭之中,伏寿近来也忙个不停,她听人说战事一开,少则三五月,多则三四年。为了让皇帝穿得好,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事做,伏寿亲手拿起针线,为皇帝赶制衣裳。人手不够,她便叫上左右赵氏、邹氏等宫人采女一起,有时宋都百无聊赖过来,也会被伏寿拉上。
“是这么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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