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债者矣。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论贵粟疏】
贾诩唯唯应下,皇帝顿了顿,又说道:“贾公这回来的正巧,数日之前我已诏使均输令麋竺、太仓令王绛、平准丞鲍出等三署联手平抑物价,开仓赈济。我有意多纵容彼等囤积居奇的商贾豪强几天,如今雍州又飞来了蝗群,眼见是不能再等下去了,贾公这两日恢复原职,与麋竺等人将此事尽早办下去。”
“臣谨诺。”平准均输本为一体,这也是平准监的职责所在,贾诩自无不可的应了下来。
皇帝这时似若无意的看了低头垂手的穆顺一眼,穆顺似乎有所觉察,垂下的手悄然抖了一下,皇帝于是把目光移开,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诏对已经告一段落,贾诩正准备拱手告退,冷不防却听见皇帝打了个哈欠,像是随口提了一句:“枹罕的事,你办得好。”
贾诩低下头去,故作惶恐道:“臣不敢。”
皇帝这时已经站了起来,眼眶里凝着几滴泪水,他这会是真困了,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这主意出的很好,你猜得很对,我派他们去雍凉,本也是这个打算……既然……就这样吧。”
贾诩静静地听着皇帝最后突然变得有些低落的语气,紧跟着站起来,保持着低头沉默的姿态。他拱手向皇帝行礼,恭送皇帝步入后室,待绰绰人影被重重帘幕所遮蔽,贾诩这才缓缓直起腰来,平静淡然的目光立时变得深邃锋利,像是宝剑从鞘中露出半寸利刃。
他就这么深深的看着清凉殿内的重重帘幕,直到又一阵风将帘幕吹动,风声中隐隐像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
贾诩恍然回过神来,眼神又恢复了往日人畜无害的样子,对那空无一人的帘幕再一次躬身行礼后,方才倒退着离去。
自从朝廷颁布明诏,让中台度支部以及治粟内史等官减少不必要的审计、复核流程,并责令各地郡府开仓赈济、侍御史从旁监督以后,各地郡县,尤其是京兆尹居高不下的粮价终于开始有所回落。虽然不至于一下子跌回原先数百钱一石的低价,但好歹也从万石的天价变回了百姓勉强可以忍耐的范围。
就在民怨逐渐消弭的时候,负责调度各地粮谷的均输令麋竺,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各地粮价,属京兆尹最低?”太仓令王绛坐在一旁复述道,他显然没将此当回事,反而露出自得的笑来:“老夫还以为是什么,京兆乃是王畿,太仓就在城中,粮谷可就近拿去平抑。东西市里的谷价比其他郡县要低些,也是常事,无甚离奇之处,麋君多心了。”
麋竺行商多年,成为徐州首富,靠的就是对关键信息的敏锐。往往在许多人看来是无关紧要的信息,麋竺却总能从中捕捉商机,这一次他放弃了作为均输令这个‘官’的角度,用‘商’的角度去分析问题,很快就发现了疑点:“贾公。”他别过头去,恭敬的对初来乍到的贾诩说道:“我谨问一句,不知这几日,长安各处城门可还有新增流民?”
贾诩昨日才受皇帝吩咐不久,只是在平准丞鲍出的汇报下初步了解现在的情况,他伸手往三人身前桌案上的一堆简牍帛书里拨了拨,拣出一份平准监的奏报来:“这两日由四方来长安的流民不绝,已有新增二三千人。”
“才两日便有三千人。”麋竺怕举明经出身的王绛、以及长于军事的贾诩不明白其中的缘故,特意解释道:“正如泼水于地,因地势而四流。商贾也常去价廉之地采购货物,销往价高之地,孝武皇帝因孔公、桑公等计,建平准均输之法,也是取自此义。水、商、官皆如此,民亦如此,如今各处粮谷价高,唯有长安最低,彼等流民自然会如水流低处一般,纷纷聚集京畿。”
“按现在的势头,用不了多久,长安四周将会引来数万流民,届时太仓既要每日出粮赈济、又要拨粮给均输监平抑物价,时日一长,单凭太仓现存一两百万石麦粟,如何应付得来?”麋竺见王绛面露深思,趁热打铁,说道:“此外,均输监于东西市以低价发卖粮谷时,常见到有不少豪商之徒,混杂在黎庶之中,大肆采买。”
京兆尹与其他临近郡县相比之下的低粮价、以及得力的赈济力度,使流民数量不断上升,需求的增多,从而给太仓带来了不小的粮食压力。这么些天,太仓的粮谷只出不进,而且消耗速度越来越快,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奸商刁民从中哄抢,借机囤积。
等到太仓的粮食不足以平抑物价的时候,低落已久的物价又会再度反弹。
王绛显然认识到了问题的严峻,他不满道:“地方早有编户,各处官员如何会放任彼等流民四处散逸乞食!”
麋竺见怪不怪的说道:“郡县官吏只求辖地无事,流民越少、功劳越大,哪里还会强留着不让走的道理?”
有时候地方官吏为了减少本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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