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之贵,今者之贱,彼此共之,其揆一也。”————————【南史.范泰传】
“我看这次悬得很。”麋芳大摇其头,断言说道:“王氏既然推诿忸怩,我等何必硬要贴上去?就算是国家的表亲又如何,朝廷远在关中,我家根基却在徐州,方今世道崩坏,一时消长,安知以后如何!即便结成亲家了,也借不了多少势,凭白还花了上千万钱……”
“你倒是有颇多怨言。”麋竺瞥了弟弟一眼,弟弟麋芳与他同父异母,无论样貌、秉性还是资质都大不如兄。如今就连眼界都只局限于徐州一隅,兄弟目光短浅,让麋竺略为失望:“钱有何用?现今这世道,若是手中无兵、身后无人,钱帛越多,就越会招来杀身之祸。你没看见袁公路在南阳割剥富室,征敛无度么?南阳那些豪强,谁家没有上百年的积蓄?谁家不比我家富强,可最后还不是为人鱼肉?”
往日鸣钟食鼎,积代簪缨的豪强、大族,纵然有再坚固的坞堡、再显赫的家名,也敌不过乱军手中的刀剑。就如同涂满彩绘的陶俑,看似高贵精致,其实轻轻一碰就会摔个粉碎,其他地方的豪强感同身受,麋芳也不免有狐死兔悲之感。他嘴唇嗫嚅了下,强词说道:“袁公路此为犹如自绝于天下,必然不会长久!”
“他今后如何与我等无关,我等要做的就是保全祖宗传下的家业,不仅是守成,更要将其光大。”麋竺把握住话题的节奏,摇头说道:“你别看朝廷如今偏安西陲,难制关东方伯,其实天子圣明睿鉴,国有强将能臣。依我之见,不消五年,可席卷天下,再兴汉室。到那时,你还觉得此时与王氏结亲无用么?”
麋芳尚有些不确信,凝声问道:“阿兄这么有信心?国家年仅十三、四,便在关中推行了那么多大政,若是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麋竺打断了麋芳的话头,带有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这时两人已到了临时购置的府邸门前。麋竺迈步下车,一边走一边对身后亦步亦趋的麋芳说道:“连你都想到的事情,以国家之才,绝不会想不到。”
被兄长当面嘲讽了一通后,麋芳老脸一红,心里虽有些不服气,但麋竺长兄威严,麋芳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麋竺抖了抖宽袖,从容的登上三级台阶,进入厅堂之后,在奴仆们的服侍下盥手洗面,而后用手帕擦干。有奴仆还想递上香囊,被麋竺挥手斥退了,这时麋芳也忙完了一系列流程,正拿眼看向麋竺。
“我与小妹去长安后,徐州这里的家业,就全放在你肩上了。”麋竺开始交代事情。
麋芳眉头一挑,心里喜不自胜,长期以来在麋竺的压制下,他一直很难在家族经营的事务中插嘴,如今麋竺将要远行,这麋氏岂不是要轮到他来做主了?他刚准备说话,却见麋竺面色隐隐有些悔意,似乎放心不下,麋芳心道不妙,怕对方中途反悔,连忙岔开话题说道:“阿兄这次出行关东,陈元龙也会跟着去么?”
这话很快让麋竺转移了注意,他如实说道:“如今下邳国民心扰乱,此乃陈氏根基所在,典农校尉挂念桑梓,应是去不成了。”
“喔。”麋芳随口应道,又立即问道:“那刘玄德呢?阿兄你最初不是很看好此人么?”
麋竺深深看了麋芳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以前的确是如此,但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阿妹也就不需要再考虑他了。”
“那刘玄德万一成事呢?”麋氏曾在刘备身上投资了许多,此时突然转向,麋芳有些舍不得这个损失,何况,这里面还有另一个因由:“陶使君的身子很不好,时有咯血,今后徐州这片天,多半要仰仗刘玄德。”
徐州近来的局势随着陶谦日益恶化的病情而诡谲难测,陶谦膝下二子不堪任用,放眼周边,曹操与陶谦有血海深仇,袁术背盟之后对徐州觊觎已久,吕布虽然强力,但并讨徐州豪强的喜欢。挑来选去,也只有跟徐州豪强羁绊最深、观感最好的沛相刘备最适合接下重任。
这个事情麋竺也曾思虑过,当初陶谦与郑玄、孔融、陈纪等人将刘备拉入他们之间的士人圈子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苗头了,如今不过是有人看到时局不稳,刻意想将刘备搬上台面来罢了。
此时结好朝廷的确是一招极具前瞻性的伏笔,但也只是多一条路而已。朝廷即便在未来几年可能再度兴复,在那之前,麋氏在徐州的家业也需要有人照看、庇护着:“我家没有小妹,又该如何结好于他?”
麋竺垂下眼眸,轻声道:“创业之初,谁不需要粮秣钱谷?何况他更是需要这些来稳定军心,到时候你给他奉献一笔足够的钱粮就是了,只要小妹与王家郎君好事既成,刘玄德也不会太过为难我等。”
说完,麋竺发现麋芳没有搭话,忍不住抬头看去,却见麋芳一脸揶揄,麋竺不解其意,挑了挑眉。
麋芳这时笑道:“阿兄,我忽然发现,你嘴上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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