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大饼……好吃的烤大饼……”
“……卖糖人哟……”
“丝绸啊……波斯进口的丝绸啊……”
杂乱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着，将往日安静的城郭喧染出一片繁华热闹，仿佛回到了那夜不闭户的大唐盛世……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一大早，城里、城外，富家平民，皆是张灯结彩，换上新衣，走出家门，游看着城街。
然而，在人潮汹涌的宝庆府大街之外，一处狭窄、肮脏的小巷子里，却传出了与这节日的气氛全然相反的叫骂之声。
“要死了，死牙仔，俺叫你偷懒，俺叫你不去偷……”尚带着童声的粗暴骂声中四五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围住了年仅七、八岁的苏泷月，拳打脚踢。苏泷月挣扎着想要逃跑，窄小的通道却被三人生生堵住，被三人抓扯着，一通拳脚，不几下，便栽倒在满是墨黑的污水里……
“臭小子，今日再敢弄几钱碎银子糊弄俺，俺就弄死你！”一个少年抓住了苏泷月脑后的黑发，将他的头脸，死死地按进了浓臭的黑水里。
两名少年似也觉得踢打这么一个无力反抗的孩童甚为无趣，收了手脚，立于一旁，嘻笑着看那少年的表演。苏泷月早已停止了反抗的身体，又激烈的挣扎了起来，溅起朵朵污秽的脏水，沾上了身边的少年……
“还敢反抗？老子弄死你！”少年一抹脸上的污水，似是觉得在同伴面前丢了面子，抓起被污水淹没的泷月，在他满是污垢的脸上狠狠的煽了几记，又用力将苏泷月的脸按入了污水里……腐臭的污水灌入口鼻，泥沙的味道充沛着口腔，窒息的感受带来死亡的恐惧，苏泷月拼命的挣扎，却敌不过少年力气。
娘……娘……孩儿要死了么？绝望的苏泷月四肢在脏水划动，冰冷的手指突然触摸到一根短短的、坚硬的、冰冷的尖锐木棍。
你要我死，那便一起死罢！一股凶狠之气不知哪里升起，直奔头部，苏泷月极力的伸长了手臂，握住，猛地高高翘起双脚，再重重的落下……
惊呼声响起，少年们忙退开了几步，避让那飞溅的污水，就连按着苏泷月的少年，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想要起身退避。污水中的苏泷月却随着他松了劲的右手，猛地跃起，带着一大片墨黑的污水，扑入怀中……
“啊……”苏泷月的惨叫，被扑入口中的污水淹没。两名退避得快的少年见到同伴那一头一身的污水哈哈大笑，却见那苏泷月自少年的怀中钻了出来，又扑向了前方的一名少年。
站着的少年不屑地瞧着苏泷月，正要伸手，一把推开自不量力的苏泷月，却听得后方的少年笑声嘎然而止，一声惊恐的尖叫猛然响起……
“嘎子？！你怎么了？”惊惶的呼声中，后方的少年急步冲向那靠着巷壁，渐渐滑坐进污水的同伴。
苏泷月眼见站着的少年一愣，双眼瞧那两名同伴，脏污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双手握紧了那根滴着鲜血的铁枝，重重的撞进了身前的少年怀中……
“啊……痛……”分神的少年被腹间的剧痛惊醒过来，一把推开了怀中的苏泷月，眼见苏泷月手中那染满了鲜血的铁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跄踉地后退几步，靠在墙壁上，一手捂着血淋淋的腹部，一手指着苏泷月，口中“呵呵”有声，却是说不出话来，缓缓地软倒在墙角……
苏泷月红着眼睛，转过身，看着那已然惊觉的少年，一面吐着嘴里的污水，一面疯狂的冲了过去。
幸存的少年看了看污水里的两名同伴，再看看那形如疯子的苏泷月，莫名的寒意涌上了心头，明明这苏泷月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却发出一声惊惧的叫声，转身便向着深长的巷外逃奔而去。
凶狠的眼光紧盯着那逃跑的少年，无奈幼小的身体终是跟不上那高个长腿的少年。
少年消失在苏泷月的视线里，四周再无一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然安全的小小的苏泷月跌坐进污水里……
冰冷的污水徘徊在腰际，阴冷的巷风吹散了苏泷月疯狂的情绪……
这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的苏泷月睁大了眼睛，慢慢转头，看着那两个没了声息、垂头坐在污水里的少年，突地发出一声喊，先前还紧紧攥在手里的树枝，已被苏泷月拼尽全力的抛了出去……
我...我杀人了！
苏泷月只觉一阵阵的悬眩晕，几个月前，城里的捕头在菜市口砍下犯人头颅的画面，急急涌入了脑海……
“叮！”被抛弃的树枝撞在了小巷的墙壁，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惊醒了僵住的苏泷月。不！我不想死……逃……逃走……
苏泷月挣扎着，站起身来，拖着疲软的身子，来到了小巷出口。
人声鼎沸的街道，鲜衣纷杂的人群，迎面扑来的喧哗、热气吹得心虚的苏泷月不敢上前。
低头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破烂的布块缠在身上，已被污水浸了个透的破衣，一片污黑。不要说是血迹，便是哪里还有破洞，都看不出来，散发着阵阵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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