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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回忆录之生母

之二 莫失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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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棒槌声和女人唧唧喳喳的说话声响成了一片,另一群女人却在不远的地方相安无事地涮马桶。草房与砖房夹杂着,家家户户的窗户里伸出长竹竿,琳琅满目都是男人女人的衣裳。

围着肚兜的小孩在场子里捧着粥碗边走边稀溜溜地喝,看见我和梁夫人走过,便停下来傻呆呆地看。我会心地微笑,觉得自己好像他们中的一个。

突然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斜刺里冲出来,边跑边杀猪般地嚎叫,身后是一个披头散发的胖女人,大约是她的娘,直着嗓子大呼“╳你妈的龟儿子”,抡起扫帚追上来打,小孩冲到我面前,一把抱住我的腿,大叫救命。

还好我及时抓住了女人打过来的扫帚,“大嫂,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好生讲讲道理也就是了,何必打人呢!”女人把眼一瞪,龇着满口黄牙,对我厉声道,“╳你妈要你多管闲事!”

忽然她发现了梁夫人,顿时像放了气的球瘪下去,人也一路矮下去恨不得匍匐到夫人脚下,一叠声道:“奴家有眼无珠,不知夫人到此。”

夫人皱着眉头斥道,“快走吧,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夫人回身对我歉意地笑笑:“云侄儿,你也知道,随军家属大多是些乡野俚妇,叫你看笑话了。”女人领着孩子讪讪地走了,虽然她压抑着声音,可我仍然感觉到她一路骂骂咧咧。

我的脚步忽然变得有些胆怯,我的心甚至有些惊慌,岁月无情,我那美丽文雅、能歌会画的娘亲,经过十年风雨打磨,是否会变成刚才那个粗俗的妇人?不会!我闭上眼睛,想起我的娘亲是多么温柔,她从来不舍得碰我一根指头。

那是一所红砖砌墙,屋顶铺盖着茅草的房子,门外围了一小圈竹篱笆,虽然简陋,却有一双巧手在篱笆的缝隙上扎了一丛丛淡紫色、浅粉色的野花。

梁夫人在房子前停下脚步,道:“这便是周拥押的家了。”她微笑着拍拍我的肩,“云侄儿,我就送你到此了。十年了,你能找回你的亲娘,伯母替你高兴。别紧张,中午啊,我让蕊儿来喊你吃饭。”面对善解人意的夫人,我只有无限的感激。

院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我无法克制狂跳的心,娘变成什么样子了?娘会认出我吗?院子里静悄悄,只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坐在一张木板凳上,认真地搓洗着面前一大盆泡在水里的衣服。

看到女孩的第一眼,我呆住了,她太美了!虽然她只有半新不旧的月白布衫,却反而衬得她的人更像一幅清丽脱俗的山水画。她的眼睛有着异域的凹陷,间或闪动处,竟有湖水般的幽蓝。如果说韩蕊给人的感觉是熊熊燃烧的火焰,那么这个女孩,就是柔软温顺的春棉。

女孩怔怔地望了我,“请问你找谁?”她的声音也是又细又轻,无法不让你怜惜。“是周拥押家吗?”我问。

她甩甩手上的水,“你找我爹呀?他一早上前营公干了。”她叫周拥押爹,那么,她是娘的女儿?她是……我的妹妹?

“那……你娘在家吗?”我问得涩涩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偷看虚掩着的房门。她微笑了一下,眼波美得让我不忍心看,“我娘做了几双绣鞋,一早赶集去卖,过一阵才能回来。”

她站起身,从屋里搬出一条长凳,对我说:“你有急事吗?要不坐下等一会儿。”她打量着我,歪着头问:“我怎么不认识你?我叫月娘。”

她纯真的表情让我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来时的理直气壮,我默默地坐下,“我从鄂州军来,你当然没见过我。”

“是岳飞岳宣抚军部吗?”月娘似乎吃了一惊,有一丝光彩在眼睛里闪烁,转瞬她又垂下眼帘,继续坐回板凳上搓着衣服。

风里送来野花的清香,我问月娘:“那些篱笆上的花儿,是你扎的吗?”

月娘腼腆地说:“穷人家,也养不起什么奇花异草,随便点缀一下,我娘教我的。”我的心里甜丝丝的,我的娘亲,她还是没有变啊,永远让日子充满细心的美丽。

月娘从盆里拎起一件男式衣服,费力地拧着水,我见状连忙走过去,“我来帮你吧。”这是一件绯红色的棉制军服,穿得很旧了,肘弯处打了补丁,衣服浸透了水,特别沉重。

月娘感激地看着我,声音里却有种自豪,“我爹爹的衣服嘛,就是特别重。”她的声音竟让我握着军服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军服在我眼前放大了,不再是一件空落落的衣服,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他是这个家的主人,他是妻子的依靠、女儿的骄傲,谁也不能漠视他的存在!而我是谁?我有什么资格来这里?我的娘亲,她属于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还属于我吗?

我把拧干的军服放入竹篮,篮子里已有一件草青色的女服,那一定是我娘亲的衣服,因为那些栩栩如生的刺绣曾出现在我儿时遮凉的肚兜上,并一直停留在我的记忆里。现在,美丽的草青色与绯红色正相亲相爱躺在竹篮中,我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为什么不是我的爹和我的娘亲呢?

小小的帮助似乎让月娘对我消失了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请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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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4:http://b.faloo.com/569495_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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