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千人的“三河卒”,正躲在茂陵的墙垣下想要遮阳,争抢不多的树荫。
放目望去,他们大多灰头土脸,一点不体面。
穿的是短打,犊鼻裤,而非战士的甲胄。
休憩时扔在一旁的也不是五兵矛戟,而是铲等农具,上面沾着一层厚厚的泥土,每个人或着草鞋或打赤脚,横七竖八靠在一起睡觉。
所以刘询和任弘试图控制的第一支兵,便是这样一群人了。
没办法啊,任弘倒是提议假意借效仿霍去病葬礼的规格,调六郡河西铁甲兵入京,为大将军送葬,但刘询还是怕吓到霍家人反而不美,他是希望权力能平衡过渡的,谨慎之下,取其次选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三河卒。
任弘也不急着过去嘘寒问暖,而是看向陈万年:“给三河卒安排的餐食安排好了?”
这是任弘来前就派人安排的事,眼下他亲自去造饭的营垒巡视了一番,确实如他吩咐的,右扶风手下的“厨丞”,杀了官府圈苑里足足数十头彘,一扇又一扇猪头被扛到三河卒的营地,让忙碌了一天的士卒们又惊又喜。
不过,他们吃过夕食了啊,一点干巴巴的豉酱,配上舂得很粗糙的粟饭,一点油水都见不到,到了夜里肚子叫得比呼噜还要响。
“这是明日的餐食?”
陈万年让人告知众人:“是今日的,新来的右扶风说了,忽然要让众士卒来茂陵做事,劳力大,接下来几日,天天三餐,顿顿有肉汤喝!”
这是任弘上任第一天就给三河卒发福利,在基层待过的他很清楚士卒们的喜怒哀乐,知道各种承诺话语说得天花乱坠,都远不如加一顿餐,让他们吃上一口老肥肉来得痛快。
虽然代价是贵了点,但紧要关头,连几百头猪都舍不得,能做甚大事?
到了入夜时分,流了许久口水的三河卒终于喝上了热腾腾的肉汤,吃了口油腻腻又带点荤腥味的肉。心满意足之余,众人也分纷纷询问,新来的右扶风是谁?
然后他们便听到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安西将军、西安侯任弘!”
……
一车车的铜钱被拉进三河卒的营地,最后堆积在一处空地上成了一座小山,极有视觉冲击力。
此刻集中至此的,是三河卒中的三位曲长,以及诸位屯长、队率、几百位什长则挤在外围,看着长吏们朝大名鼎鼎的西安侯下拜。
“诸位免礼。”
任弘很接地气,先跟曲长屯长们一起吃了饭,在今后日日加餐的喜讯外,又加了价码:
“大将军不幸薨逝,墓冢外的祠堂墙垣要早日修缮完毕,故遣三河卒复土,天子念诸位吏卒劳苦,除了让我加餐食外,往后每天,只要完成了劳作,每人都可发到百十钱的犒赏!”
十天就是每人一千钱,足够置办从头到脚一整套衣裳,再买头驴了。士卒闻言都十分欢喜,他们都是征召兵,与募兵不同,管饭却无军饷,偶尔才有点犒赏。但前任右扶风朱山拊是个极其小器的人,居然克扣三河卒们的犒赏,还是西安侯大气啊,他的名望和事迹早就在天下流传了。
而曲长屯长等官吏能拿到手的自然更多。
“此乃天子之赐也。”任弘又强调了一遍,开始和吏卒们唠起家常:“我在西域任都护府时,最爱的便是三河卒。”
“车师国的井渠,虽是三辅轻侠出力,但他们却是跟着三河卒挖的。”
“先时匈奴大单于将六万骑欲击北庭西域,我便让军中三河卒在天山隘口筑了一道长城,如此方能阻拦住胡虏,故三河之卒,当为达坂城之战的首功!”
说是首功,也不见你推举个把关内侯出来啊。
河东河南河内,三河在天下之中,从唐尧时代就是文明中心,所有人口众多,土地小狭,民人众,其俗纤俭习事,必须依靠水利工程增加亩产,方能养活越来越多的人口。
故三河水利发达,当地人三天两头被官府征召干类似的活,显得驾轻就熟,不止是三辅,连河西、西域治渠都经常征召这三地的人去治渠。
汉朝不同地方兵种还真不一样,六郡的骑士,荆楚、汝南、巴蜀的材官剑士,吴越的楼船。再加上三河卒,俨然是大汉的工程兵。
虽然他们在治渠修冢上是专业团队,可若真刀真枪,却是外行。所以这支工程兵,从来就没被霍氏放在眼里,但一头狮子带着一群绵羊,也能出奇效,但只要用得好了,亦是一支奇兵。
至少,在掌握这批人后,等到大将军出殡下葬那天,手里多了这听号令的三千人,刘询和任弘心里好歹踏实点。
如今北军的虎符还在霍山手里,未央长安宿卫也多是霍家的人,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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