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派右大将将入盆地的隘口一守,还筑了城塞,更有汉军和募来的数百轻侠帮守着,倒是十分安全。匈奴人到地方一看又是硬邦邦的关塞,顿时没了兴趣。
被匈奴人逮到的,多是心存侥幸没有从伊列水撤走的部民,甚至还有从北乌孙乌就屠那边南下的人。毕竟七河地区比不上伊列水上游草木肥沃,按理说这些人是匈奴人友军,结果却被郅支不分良莠抓了,俘获上千人和牛羊数万头带了回来。
这些乌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脸上都带着绝望的神情,路上恐怕受尽了折磨,大冷天被剥光了衣裳,赤裸裸的哆嗦站着,而郅支则带着匈奴人纵马而过,不住地将这些人驱赶到达坂城塞这边来。
于汉军而言他们是异族,于瑶光手下的乌孙人而言也非亲眷,但守军脸上仍浮现出了些许不忍,匈奴人这是想打击守军士气,还是驱良攻城?
郅支不住的耀武扬威,大声对塞上众人指点取笑,一边用鞭子抽打他们周边的乌孙人,借着马势,每一鞭过去都是鲜血淋漓,他们被迫继续往前,渐渐已靠近了射程。
士卒们面面相觑,都在等任弘的命令,最后却是任都护身边,一支箭率先射出!
竟是瑶光亲自开了弓,她瞅准机会,将一个不小心进了射程的匈奴人射落马下,却遗憾未能击杀。那匈奴人起身后却不畏惧,反而大声嘲讽,甚至还一刀砍死了身边的乌孙老人。
瑶光大怒,还欲再射,任弘连忙止住了她:“夫人不可动气。”
而那些以为能逃走的乌孙人,在走了十步数十步后,也陆续被背后的箭射杀,只剩下一片赤条条的尸体倒毙塞前。
乌孙骑将乌布沉着脸请求出战,却被任弘否了:“就如吾等斩了匈奴人首级,挂在马上送回羞辱单于一样,这也是匈奴人的激将之法。”
匈奴人不善攻城,大单于麾下憋屈了几个月的数万骑,就等着汉军出塞呢。
前几个月前匈奴人也干过类似的事,那左贤王小王子稽侯珊在火焰山之战败逃后,顺路灭了蒲类后国,俘虏了举国之众带到达坂城塞炫耀,搞得那一仗好像是他们赢了一样。
最让任弘难受的,不止是眼睁睁看着蒲类后国的众人被匈奴人屠戮,还让都护治下的邦国少了一个,从50变成了49个。
这数字可万万不能让大将军看到啊,任弘甚至在考虑,为了霍光的强迫症,是否要将某个嫌太大的邦国一分为二凑个整数,或者在不属都护的葱岭以西诸邦中拉一个进来?
而单于对乌孙的袭击不止是屠杀俘虏激怒汉军,也是为了替这场久久无功的战争挽回颜面,过了几日,烽燧上的斥候侦得,匈奴人正在陆续撤离东返。
奚充国立刻请战,瑶光也想要带着乌孙人出击报复,任弘还是不同意。
匈奴毕竟有数万骑之众,贸然出塞可能会重蹈李陵之覆,对付匈奴人最重要的是得有耐心,不能犯错,既然朝中不愿遣师,这场战争便到此为止了,只对她们道:
“归师勿遏。”
瑶光还是愤恨匈奴无法破塞就拿蒲类后国、伊列水乌孙人泄愤之事,恨恨道:“若如此轻易放匈奴离开,这场仗只算小胜。”
杀了对方一王,斩首数千人,甘延寿的功劳足以封侯,这还算小?更何况……
任弘瞥向瑶光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于他而言,这场仗最大的收获是,夫妻二人终于有空生个二胎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匈奴撤军后,已连续阴沉了许久的天空,却纷纷扬扬下起了雪,雪花落在那些赤裸僵死于塞外的乌孙人身上,仿佛温暖的绒被。
任弘伸手接着雪花,对瑶光道:“现在还未入十月啊,虽说胡天八月即飞雪,但今年北庭的雪,下的是不是太早了点?”
……
这场雪不但早,还很大。
这是十年,甚至数十年不遇的大雪,一天就积雪厚达丈余,甚至将深数丈的井直接填满了,前些天还热热闹闹的达坂城塞前,已再见不到任何人畜。
忽如其来的大雪,让人感觉寒冷彻骨,幸好来自楼兰、渠犁和敦煌的冬衣已到多时。
今日轮到万章守燧,他怕冷,除了自己的棉襦外,还又“借”了袍泽的一件棉襦裹在身上,羊皮裘则系在最外面,裹得跟个球似的,手上戴着松鼠皮制的手套——守燧的人轮着戴。
“这棉襦真是好东西。”
他蹲在燧里,嘀咕道:“吾等在塞内都冷成这样,胡虏在野外恐怕更难熬罢?”
有人以为不然:“我听说匈奴人耐寒,是生在雪里的,不怕冷。”
“我在关中时还听人言之凿凿,说匈奴人上半身是人,下本身是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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