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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巴村小学

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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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报。每当到这个时候,一家人都出来在门前排成一排看猫头鹰在树上打电报。

我哭闹的时候,奶奶哄我说,快听,猫头鹰来打电报了!我似乎也被这神奇的一幕所吸引,不再摇晃我肥嘟嘟的脸蛋,认真听起来猫头鹰的动静,停下哭喊安静下来听猫头鹰打电报。这一年,我们村子陆陆续续出生了几个男孩,包括我后来的同学咬腚、叫驴、苦瓜、狗蛋等。他们也都见到了这只猫头鹰睁着橘黄色的眼睛站在树上扑腾着自己灰色的翅膀,也都听到了猫头鹰用嘴巴啄着木头发出的好似打电报的声音。

我们村子里的一些家庭仪式也会在梧桐树下进行,比如过年过节的时候会在树底下烧纸,因为这样显得离神明更近一些,老天爷能收到这里老百姓的心意。在我长到一百天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小腿有一点浮肿,嘴里还喜欢流着哈喇子。那天,爷爷将我抱起来到梧桐树下,我嘴巴里流淌着哈喇子,爷爷将围脖绑在我的腰上,将我提起来在半空,让我选摆放在梧桐树下的一个黄草席上面的物件。无论我选择了什么,那就是我的未来。爷爷摆放了钢笔、算盘、笛子、锤子、勺子、剪刀、镰刀等等物件。我的小眼珠子转动着,打量着身子下面的一切,一会将手放在勺子上,爷爷便说,长大了可能是个吃货,一会将手放在钢笔上,爷爷高兴了,说可能当个文书,又过了一会,我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算盘上面,并且高兴得手舞足蹈,蹬着小腿表示开心,然后朝着算盘扑了过去,紧紧抱住,然后抓住就送到嘴巴里面,小嘴巴小舌头一口一口品尝着。我最终选择了算盘——算盘就是老式的计算机。爷爷说,孩子长大了有可能当个会计,他的眼里那时候还没有计算机。

听奶奶说,我这个人从小就善良,看见了路边十分饥饿的小猫,总说这是猫头鹰饿得没了翅膀,便将自己的饼干分给人家,小猫,你吃吧,吃饱了你就能飞了,奶奶可舍不得了,你这饼干是爷爷跑了二里地买来的。见到肚子瘪瘪的麻雀,我就说这是饿瘦了的老母鸡,会撒小米给麻雀吃。奶奶说,这小人心太善,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自己眼里,有个善心好,可在别人眼里,太善良便太可欺。世界太大,人太多,自己只有一颗善心,却要面对万千世人,所以还是别太心善。

忘了是我几岁了,那一年天大旱,土地干涩,麦苗枯黄,连平日里面绿色的最为有生命力的连灭草剂都杀不死的野菜,一棵一棵都枯黄了,耷拉了,从绿色变成了黑色,站立的杨树柳树榆树也都落光了叶子了,树皮干巴了,皴裂了,看着都不再有继续生长的迹象。春天这才刚刚开始,大地的模样看起来冬天似乎已经来了。

老天很久没有风雨。老天爷呀,在你眼里,我们平原上就不配得到雨水,老天爷呀,这公平吗?

风雨滋润万物,万物风雨中复苏,生长,成熟,枯萎,就好像大平原上的人连同牲口,都是活在风雨中,是活在狂风暴雨中,也活在微风细雨中。阳光太过灿烂都称之为毒辣,收割着地上的,树上的,红色的瓦房上面的雨露,上天不仅仅善于施舍,也善于剥夺。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夏天,很明显,苦日漫长,幸福短暂。田野里面的麦苗终于成熟了,一场风沙急袭而来,吹落了不少麦穗,给原本减产的火,浇上了一桶狠心的油。

没有粮食,平原上有很多要饭的出没,我知道如今这个年代要饭的都成了国家保护动物,十分稀有,可在我小时候很常见,那时候老百姓都贫穷,连吃的也少有。这些要饭的无一不是蓬头垢面,手里拿着一根捡来的木棍,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身上臭乎乎的,这个味道只有自己闻不到,当别人捂住鼻子的时候,还装模作样举起袖子自己闻闻,无论在别人的鼻子里是多么臭,在自己的鼻子里都是香的,在别人眼里,他们是行走在平原上的臭豆腐,在自己眼里,他们却是带腿的香饽饽。

很多要饭也在我们的村子里面风尘仆仆,进进出出。来人到了一家门前,抡圆了胳膊,使劲砸几下大门,咚!咚!咚!给口吃的!咚咚!咚咚!咚咚!给口吃的!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给口吃的!其实每个要饭的砸门的节奏不一样,有的是四三拍,有的四五拍,有的是七八拍。家里人听见了砸门声,有的拿着馒头出来,有的牵着狗出来,将要饭的打发了走。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愿意给吃食,但渐渐愿意给的越来越少。善心其实是心里的一瓶酒,无论多么好喝,喝完了也就没了,没了善心,便是狠心,有了狠心,要饭的便吃不到粮食,只能吃瘪,被呵斥,挨骂,被狗咬,吃棍子。可那群要饭的他们坚信自己没有的别人一定有,而自己有的,别人可能没有,这种想法叫做生活的希望。但是还不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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