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太阳暖融融地照在篱笆上新爬的黄瓜嫩苗上。
也照在破旧茅屋前,正卖力地在院子里切猪草的邵秋实脸上。
“你去跟爹娘说,说你想去太原府给人当丫鬟,”邵春花站在邵秋实的对面,用命令的口吻道,“我可是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才把当丫鬟这样的好事让给你的,你不要不识好歹!”
邵秋实没有搭理邵春花,仍旧埋着头自顾自地切着猪草。
这些猪草是邵秋实天不亮就上山打的,叶片上还带着清亮的露水,细嫩的草茎切起来脆生生的。
邵秋实虽然年纪小,刀法却十分利落,几下就切完一把,又从背篓里薅出一大把来。
“你聋了还是哑了?我跟你说话没听见吗,”邵秋实拔高了声调,“我看你是又想挨揍了。”
邵秋实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你要是打我,我也会打你。”
邵春花被邵秋实看得浑身一僵,自打三天前邵秋实从昏迷中醒来,虽然样子还是瘦小的八岁女娃的样子,但邵春花却觉得邵秋实和以前不一样了,看人的时候眼睛乌沉沉的。
邵春花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去太原府给人当丫鬟,进的是大府,进去就吃香喝辣,可舒坦了。”
邵秋实又低下头切猪草,鸡鸭已经喂过了,但为了节约粮食喂得很少,等喂了猪,她得把鸡鸭赶到田里去吃些野草蚂蚱。她昏迷了三天,家里的鸡鸭都瘦了,吃些蚂蚱既可以让鸡鸭养膘,又可以避免蚂蚱啃食才发芽的小麦苗,她的活还多着呢。
“你去了太原府,就再也不用喂鸡喂鸭,不用上山打草下田插秧,更不用洗猪圈切猪草了,我可是为你好。听见了吗?别切了。”邵春花的声音又忍不住拔高了。
“好。”邵秋实头也不抬,忽然道。
邵春花一愣:“什么?”
切完最后一把猪草,邵秋实把竹篓翻过来在地上敲了敲,敲干净挂在篾片缝隙里的渣滓:“我说好。”
“你同意了,”邵春花高兴起来,“你同意去太原府当丫鬟了?”
“我同意了,”邵秋实点头,“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别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第一个条件,你得把那件红褙子给我。”
话音未落,刚刚还满口答应得好好的邵春花一下子跳起脚来:“你休想!我是姐姐,红褙子是娘买给我,等什么时候我穿不了,穿烂了才轮得到你。”
“那我就不去了,反正爹嫌弃你明明比我大两岁却没我会干活,本是打算把你卖了补贴家用,顺便少张嘴吃饭的。”邵秋实无所谓地耸肩,端起切好的猪草往猪圈走去。
“你别走,”邵春花一把拉住邵秋实,“谁说爹是嫌弃我才让我去的,他是爱护我,对,是爱护,才让我去享福的。要知道去的是太原府的大户人家,就是当丫鬟也比在家里享福。”
“别骗我了,我还不知道你,”邵秋实撇开邵春花的手,“就算去的是大户人口,肯定也是起早贪黑,看人眼色,不比家里轻松半分,不然你能想得到我?”xszww8.net
听见邵秋实说的前半句话,邵春花浑身一僵,难道被邵秋实发现了?
待听到邵秋实说的后面半句,邵春花便松了一口气。以为变聪明了,还不是一样的傻,也不想想那种大户人家的牙人怎么可能到他们这种穷乡僻壤来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做丫鬟?
自觉看得透彻,邵春花的姿态又高人一等起来:“我说大户人家里当丫鬟享福也不全是骗你的,大户人家的确规矩多,稍有不慎便要被惩罚,但有钱拿,而且月钱还不低,不比在家里享福?”
邵秋实仍是不松口:“反正你不给褙子,我就不去。”
“我看你是真的想挨揍了!”见邵秋实“油盐不进”,邵春花气得抬起了手。
“打,打打!”几步外传来孩子天真的笑声,是邵秋实刚满两岁的弟弟邵光宗。
邵秋实平日里除了干不完的农活,还要带弟弟妹妹。尤其是邵光宗这个邵家唯一的男娃,邵秋实需要异常精细的照顾,因为一旦有半点差池,就会招来邵山城的一顿毒打。
邵秋实对邵光宗照顾周到,按理说邵光宗应该很喜欢她,实则不然。
约莫是父亲长姐行为的潜移默化,每次邵秋实挨打,邵光宗都会很开心。两岁的男娃话都说不利索,却会反复念叨着打这个字,咯咯地笑着不停。若是邵秋实被打得爬不起来,他还会笑得吐泡泡。
此刻,邵光宗坐在屋前的门槛上,听见邵春花说要打邵秋实,开心得手舞足蹈:“打,打打。”
“听见没有,这可是光宗叫我打你的。”邵春花的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说着,邵春花就向邵秋实伸手,狠狠地抓向邵秋实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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