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恩将大衣挂在一旁的衣架，点亮了一盏过时的油灯，细心地用罩子把灯焰护拢在一起，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把它放到桌子上。
奇怪的思绪飘过煤油味的上空……除却被子和黑夜编织的温暖梦境，这一点火焰是这个狭小阁楼唯一的温暖的东西，伦敦比阿卡姆要冷很多。
然而……
可能是记忆的不完整带来的割裂感，肢体对于思维的响应显得比较沉重。
在这种环境下，一切不适的体验被无限放大，变成一种缓慢的折磨。
尼恩摇了摇头，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生疏，猛抽了一口空气中煤油的味道，试图转移注意力，整理着脑子里混乱的记忆。
这一切……太蹊跷了。
就好像……他是从族里被赶出来的一样。
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尼恩抬了抬手，借着记忆里的图式，尝试用修长的冻得泛红的指尖在烟雾里疯狂勾勒，隐隐约约绘出某种奇妙的图案。
时间线随着图案的勾勒缓缓拉长，尼恩集中精神，死死盯着那个扭曲的五角星，五角星在空中没有消散，反而瞬间扑入尼恩的瞳孔。
眼前仿佛裂开一般，呈现出一幅幅幻灯片似的图景：
油脂一样浑浊又干涩的海面，一望无际的墨绿色。
虽然只是一艘蒸汽轮船，横越太平洋却显得毫不费力。没有颠簸，没有晃动，没有人声，完全封闭的船舱，阴郁而神秘的船长……
把他从图书馆里架着撵出去的族人们，塞给他一张画着奇异海兽模样的皱巴巴的船票，涌上爬满了青苔的隐秘码头。几个穿着紧身西装，背着卡宾枪的人影把他和他的手提箱扔进底部的一个隔间……
墨绿色的尽头似乎出现了一艘猩红的货轮……
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突然涌上喉头，尼恩惨叫一声，立刻闭上眼睛抱紧脑袋，拼命按压着仿佛被什么啃食了似的大脑，痛苦地屏住呼吸，浑身上下传来电击一般的触感。
良久，尼恩瘫倒在椅子上，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一阵阵的眩晕和窒息感，肺部传来的剧痛却逼迫他不得不试探地喘着粗气，沉浸着阴冷的虚脱和无力。
第一次使用黑暗的力量，导致尼恩没有把控住施术的时间，不得不付出加倍的代偿。
黑暗的力量需要代价，而这种代价只是最轻微的一种。
对于他来说，整场旅程好像是一场真实的梦，他甚至无法记起怎么下的船，怎么出的码头，怎么来到的这个地方。
就像一只被中间切断的蜡烛……或者将一个人从中间劈开，切掉胸椎以下和尾骨以上的部分，然后用胶水强行粘合在一起……
尼恩打了个寒战，从一旁的油罐里填了一些油，推开椅子，起身，抽出藏在床底下皮质的手提箱，在桌子上腾出一块地方，把它轻轻地放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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