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与骑士

    

    黄昏。

    怼着键盘疯狂输出的刘西水被门铃响声打断。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起身开门。

    白剑兰端着一个盘切好的哈密瓜站在门口。

    “刘哥，二姑让我给你送些水果过来。”

    “额……谢谢……”

    刘西水伸手。白剑兰却没递给他，手反而向回缩，探头，目光向屋内瞟去。

    “哦，那，请进！”

    刘西水反应过来，拉开房门放白剑兰进屋。

    对门，小白站在门口，只探出个狗头，冷眼望着刘西水。

    “小白，回家了。”刘西水呼唤。

    狗头缩回门后，哐当一声还将门给撞上。

    “嘿！死狗！有种你别回来。”刘西水发怒。

    “哈哈，刘哥，你兄弟叛变了。”白剑兰大笑。

    “早晚炖了它。”刘西水哼哼唧唧。

    白剑兰径直走进客厅，将果盘放在茶几上，脑袋左右环顾，目光转了一圈，又笑了起来，道：“你在收拾屋子？哈哈，我二姑就那脾气，你还当真了。”

    特别爱笑的女孩。

    刘西水被笑得有些郁闷，道：“家里很久没清扫，本来就该收拾一下。”

    白剑兰问道：“沙发套呢？”

    “噢！对！”

    完全忘了这事！刘西水一拍脑门，冲进侧卧小阳台，将洗衣机里面的沙发套拿出来晾晒。

    白剑兰跟了过来，双手环抱胸口，斜依门前，看了几眼，扭头，目光又偷偷瞟向对门刘西水的卧室。

    卧室更加凌乱不堪，穿脏了的衣裤袜子随机散落地上，浓烈的烟味和淡淡的异味正缓缓往外飘。

    “性格散漫，自我约束力极差。”白剑兰点评，问道：

    “刘哥，电脑开着，不是游戏，也不是视频，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刘西水回答。

    “文档……”白剑兰捏着鼻尖走到刘西水卧室门口，眯着眼睛查看，道：“哦，你在写东西。哈哈，你不会真在写剧本吧？”

    “……”刘西水加快速度将沙发套晾好，道：“随意窥视一个待娶男孩的卧室，小心我要你负责任。”

    “哈哈。”白剑兰又笑了两声，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看着仔细。

    刘西水叹道：“别看了，就是在写东西。客厅坐吧。”

    白剑兰追问道：“写什么呢？”

    刘西水道：“小说。网文。”

    “哇！”白剑兰扭头看了眼客厅书柜，一声惊叹，追问道：“写什么类型网文？历史？都市？”

    “？”刘西水奇怪，问道：“你懂这个？”

    “懂啊！”白剑兰道：“我平时就喜欢看。”

    “你还看网文？言情？暧昧？”刘西水斜眼鄙夷，道：“腐宅！渣女！”

    “什么呀。科幻。可惜能入眼的书太少。偶尔也翻一翻历史和现代文学。”白剑兰追问道：“刘哥，你写的什么？”

    “‘刘哥’听着怪怪的，大家都叫我‘西哥’。”

    “好吧。西哥。”

    白剑兰又捂着嘴笑。

    “我写历史。不过，全扑街了，一直扑街。最近无聊，正好又养了小白，写了本《重生变成狗》。”

    “哦。老扑街呀。网文门槛低，出头难，大数据显示，一千个里面有九百九十九点九个扑街，你不用自卑。嗯？《重生变成狗》？哈哈，借鉴？你被骂成狗了。”

    “我在落点文学网的论坛上看见你了。”

    白剑兰放肆大笑。

    这特喵的你竟然知道？刘西水老脸一黑。

    “我没写过这种文，不懂里面套路，所以就找了本类似题材的‘借鉴’一下，随意写着玩儿而已……”刘西水辩解着，沉着脸问道：

    “你的家境条件那么好，不好好读书，天天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读啊。无聊看看，打发时间，有问题呀？”

    “当然有问题。现在遍地都是大学生。你有条件为何不继续往上读？将来怎么找工作？”

    “读研？学校保送啊。导师都选好了，我不用为考研做准备的。我来二姑这边公司实习两三个月，凑一凑毕业学分。姑父是材料学领域的顶级专家，他能指导我。如果工资条件可以的话，我可能会留下来兼职。”

    “……”刘西水僵硬道：“那就好好学习，少看网文。”

    “哈哈。”白剑兰又笑了两声，冲进卧室，道：“你那本书我看过呢。文笔挺好的，就是字数太少了。有存稿吗？我瞅瞅。”

    白剑兰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到电脑前翻看起来，跟着惊呼，道：“这么多存稿？那你当一更兽？好哇你！有存稿不发出来。无耻！”

    这姑娘，家里人怎么教的？一点都不腼腆。

    “多弄些存稿，有备无患嘛。”刘西水头疼，道：“你别翻了。这文我就是随意写写，准不定哪天觉得无趣了，就不写了。”

    “我觉得挺好呀。挺有意思的。”白剑兰又看到了桌面的另一个标签为“新书”的文档，打开查看。

    “这是你准备的新书？你还双开？”

    “《帝国之矛》，书名不错，背景为威士顿帝国时代……”

    刘西水终于忍不住出手，扯着头发，将她从座椅上拎了起来。

    “好吧。好吧。我不捣乱了。”

    “你来写。哦不，你快把水果吃了。”

    ……

    客厅，刘西水捧着水果盘狼吞虎咽。

    “很好吃吗？”

    “还行。”

    “喜欢吃？”

    当然不喜欢吃。

    赶紧吃完，好让她拿着盘子走人。

    白剑兰望着沉默不语的刘西水，明白过来，噘嘴道：“突然见到一个我正在追的书的作者。太巧了！我太惊喜了嘛。”

    “是挺巧的……”刘西水无力道：“好好学习，少看网文。”

    “网文怎么了？挺好呀。我喜欢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白剑兰突然叹道：“我们的人生太无趣了，上半生在吃饭、睡觉、学习中度过，而下半生就是吃饭、睡觉、工作。没有快乐，也没有悲伤，生命在平静无声之中流逝。”

    “网文小说，一本书就是一段丰富多彩的人生。”

    网文还能被说得这么高大上？

    “你这是小说看多了，魔怔了……”刘西水放下果盘，捻着牙签，陷入思索，良久，凝重开口，缓缓道：

    “在这世上，更多的人，没有优渥的家庭背景，没有聪慧头脑，也没有高学历，他们拼命干活，只为获得不为吃穿犯愁的平静安宁的生活。”

    “小菇娘啊！你应该知足。”

    “切。”白剑兰撇嘴，道：“你说话的口气比我二姑夫还老气，一点也不青春阳光，难怪你写的书总是扑街。”

    “这叫人生经历丰富……”刘西水牙痒痒，端起果盘，恨不得一盘子扣她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