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名。亲给予之名,乃寄托之名。
当情。亲情,友情,爱情...舍谁?
当魂。无魂,行尸走肉也。
客官,您要当什么?
八号当铺不归路。
当名。亲给予之名,乃寄托之名。
当情。亲情,友情,爱情...舍谁?
当魂。无魂,行尸走肉也。
客官,您要当什么?
——笔者:尹小呆.
(一)
醉雨亭。
阴郁的天气,天空像是被灰色的云层压的支撑不住,从云层里突然落下大滴大滴的雨滴。七情端着洗衣盆,匆忙躲进附近的亭子里。
亭子里早已有两个避雨的少年,一个穿着绸缎的长衫,想必是富足人家的公子,模样俊俏,唇红齿白,因为突然被大雨淋到,脸颊留有奔跑时的红润,手指纤细看上去有点女子的娇气。旁边站着一个布衣书童,眼里带着戒备望着进来躲雨的她。
站了许久这雨还是不停,却是越下越大......
“这位姐姐怎么不往里面坐,这雨这般大,你站在外面怕是要被水滴溅的一身湿呢”。那富家的公子莺莺出声,声音很是清丽悦耳。
“の...男女有别,公子不用顾忌奴家,自个儿歇着便是”。七情低着头慌忙回应了句。
“呵呵……”,那少年轻笑。“姐姐不用在意这些俗礼才是,要是被雨淋了受了风寒,那我岂不是罪人了,一人霸占这亭子而让你淋雨伤风。”那美丽少年已走到她旁边。扯了下她的衣袖.
七情慌忙一甩宽袖微怒道:“公子请自重”。这一怒倒是吓蒙少年,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便掩口咯咯笑起来。七情眼中带着怒气瞪着这个发笑的少年。
“姐姐莫要生气,你看...”。说罢便把耳朵上的耳洞伸给她看。竟是个姑娘家。七情有些沮涩,不知如何作答,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要做成这装扮。面上勉强笑笑,算是面礼了。七情看了看一旁的侍童,想必是侍女了。
“姐姐,你家在这附近?”七情看了看那俏丽公子,复有想,现在应该是女子了吧。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这女孩性子活泼,又极好说话,对人也没有戒心,不时便与七情谈的甚是欢快。不知道为什么,七情看着她,仿佛看到青涩年华的自己,呆在府里,不出深闺,有着简单的单纯。在双亲面前撒娇,享受双亲给的宠爱。
“姐姐,你叫什么?姐姐可以叫我弯儿哦。”
“七情……”。提到名字,七情微微垂额,父亲大人取的名字,听娘亲说,未出世时,小城连绵大雨一月未停,父亲身为官员自当为朝廷效力,忙碌抗水赈灾,就在她呱呱落地的时候,天居然晴了。父亲得女,取名七晴。父亲之意也是说,女儿带给他们晴天,以后的生命中也能带给他们晴天。而她,舍弃了晴,要了情。
“姐姐你看,雨停了呢,那里有彩虹哦!”弯儿摇了摇发怔的七情,抬起右手,曲起手指向亭外远处的高空指去。而七情的眼神却落在了弯儿的手腕上。袖子滑落臂弯,白皙的臂弯处,一个翠绿的翡翠镯子徒然漏出来。显得与她甚是匹配。
“姐姐?姐姐?……”弯儿在七情的眼前晃了晃手。七情抓住弯儿的手腕,神情激动:“弯儿,告诉姐姐,这是谁给你的”?
弯儿有些害怕了,一旁的侍女,欲上前来,七情突然松开手:“对不起,是姐姐鲁莽了,那镯子跟我娘亲的一样,娘亲生前给我的,我弄丢了”。两行清泪,从七情素面上缓流下来。语气甚是黯然难过。不禁让旁人也会动情几分。
“姐姐你不要难过,这……”。弯儿眼神示意侍女站一边,又些犹豫的看了看镯子,但还是从腕上褪下翠镯,“这个送你好了。你不要难过哦”。弯儿牵过七情的手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二)
七情漫无目的的走在石板路上,大雨早已把所有行人赶走。也不知自己走了多少个街口,转了多少个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站在地方是何处。
风雨吹拂着旗杆上的旗帜,挂着的灯笼散出惨淡的灯光。映在旗帜上,不难让人看出是一个‘當’字。
七情左右看去,其它房屋紧闭,无灯无光,这是哪里?新开的当铺?
店内。
“啊~~~要是再没人来,我可要关门了”.说完又是一个长长的哈欠。柜台上懒懒的趴着一个白衣打扮的少年,一灯如豆,白皙的脸庞垂着几缕墨发,油灯下黑白相应,不似人间凡人的美。睫毛如扇垂下,动人心魄的精致。
“碎白,快快打起精神,你老这样子我可要惩治你了”。碎白猛的坐起回头,黑裙红衣的女子手提方形灯笼,灯笼提到胸前,就着灯光看到她素净的脸上面无表情,黑发如墨简单的挽起,鬓边插一朵殷红色的曼陀罗花。方形灯笼的上面卧着一只黑色蝶,翅膀舞动间便能看出是只真的活蝴蝶,并非饰物。
碎白嘿嘿一笑。如果闭目不动时的他是一副绝美的画。那他动笑间,便是赋予了美画灵魂。“红鹦……”碎白正待贫嘴,忽闻门口渐进脚步声。提着灯笼的少女也有发觉,随即侧过身,目光转过,望向店门口。
碎碎莲步,进来一位布衣女子,衣裙已湿,绣鞋上粘着水渍。不待店内人问话,她已先出声:“七情冒昧了,只是进来躲雨,外面夜黑,只有店家的灯光照明,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若有讨饶,还请恕罪”。此人正是七情。
碎白看了看红缨,红缨仍然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没有看到,她没有看碎白和七情一眼。提着灯笼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把灯笼放在红色茶几上。
“客官,要当东西吗?”七情闻声抬起目光看向询问的人。在看到碎白面貌的时候,脸上一阵惊异,眼里写满难以置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黑白分明的美。漆黑的瞳仁和发丝,白皙的皮肤。只是简单的两种颜色形成的人。竟是这样动人心魄。一身白衣没有杂质。看上去让人更觉是玉一样的人。
“客官?……”碎白嘿嘿一笑。眼光瞄了瞄面无表情的红缨。红缨一个眼神丢过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哎呀,不能玩了,红缨要修理我了。
“七情氏冒犯了,抱歉,奴家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件典当”。七情自知失态,脸上一红,有些羞愧的垂下额。
“我们不要物品哦,嘿嘿~~”。碎白突然出现在七情面前,把七情一惊。怎么转眼间就出来了?
碎白一脸认真的看着七情:“当名。亲给予之名,乃寄托之名。当情。亲情,友情,爱情...舍谁?当魂。无魂,行尸走肉也。客官,您要当什么?”
当情?情……真能当了就能舍弃的么?一念之,七情黯然一叹,抬起头,眼神坚定:“我当情,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亲情,友情,爱情...舍谁?”碎白手指摆弄着自己耳边的一缕墨发。漆黑的瞳仁看不到什么情绪。
“爱情……”七情咬了咬唇。
“多少钱”?不知什么时候碎白已经左手托着一个账本,右手拿着一个细毛笔,毛笔上面沾着殷红的墨。
“一个铜板也不要!”……
(三)
七情坐在木凳上,手拿细针缝补着手里一袭布衫。听到开门声,放下针线:“五郎你回来了,你先坐着歇着,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吃食”。踩着碎步经过一布衣男子身旁,转进厨房。
“五郎,那个……玉镯可否给我?”七情一边忙碌,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要那它何用?”被唤五郎的男子,俊秀的脸有些变色,微微揪起浓眉。
“也没件像样的首饰,况且……”微微顿了顿带着委屈的语气又说“况且,那是母亲给我的,我想带着以慰思念之情”。
“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家呆着,哪里知道我一个男人在外的辛苦,回来还要听你唠叨!”五郎满是怒意的吼道。
当初以为自己找了个钟情的人在一起。谁曾想,她的父亲竟然极力反对。两人私奔,竟然被官府通缉说自己拐走她,不但害的他逃命一样东躲西藏,还隐姓埋名,无法见人。虽然现在她父母已经撤销追查和捕告。本曾想回岳父家认亲,自己就可以平步青云,谁曾想却被拒之门外。
五郎越想怒气越大,打开酒坛,自斟自饮喝着闷酒。
七情从厨房出来,五郎已经醉了,躺在床上酣睡。
(四)
醉雨亭。
“七情姐姐……”。洗完衣物正要回家,忽听有人呼喊。抬头望去,弯儿身着一件粉红色的罗裙,站在她们相识的亭子下,冲着她摆手。眼底升起一丝晦暗,转眼消逝。抬步向亭子走去。
“七情姐姐,弯儿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只好在这里等你呢”。弯儿拉过七情的手,撅起嘴,显得有些委屈。
七情心里叹息了下。脸上却轻轻笑着:“怎么?莫不是想我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弯儿声音有些哽塞,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任谁看到她这个样子,都不忍苛责。
“怎么了?”
“姐姐你能不能把玉镯还我?”弯儿抬起头,望着七情。眼眶里已有泪光:“我给你其它的首饰,好吗?比那个更贵重,更好的!”
七情从怀里掏出那个镯子,拉过弯儿的手,放进她掌心。把她五指弯曲握上:“没事,你拿去吧,只是像而已,姐姐很明白,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妄图找回来一样的,也不再是以前的东西了,是姐姐错了……”。
七情转过身,抬头望着厅外灰白的天空。
“姐姐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我给你好多首饰好吗?”弯儿着急的说。
七情转过身,面对弯儿:“姐姐没有生气,你无须自责,我要回家了,我家在那边,有空过来找姐姐玩”。七情抬起手指着自己住的方向。
(五)
‘咣当’门被一脚踹开,满身酒气的男子,醉醺醺的闯进屋子。
“五郎,你又喝酒了?怎么……”。七情正待继续说。
五郎满口酒气怒道:“天天就知道烦我……”,一巴掌排开七情扶住自己的手。晃晃悠悠的向床那边走去,昂躺在床上,手在胸前摸索了会儿,掏出一个东西。丢向七情:“给你的镯子”。
七情一时没反应过来,镯子掉在地上,瞬间化为碎片。她弯下膝盖,手指捡起碎片,突然吃痛,手指被碎片划伤。血液一滴一滴流下来,落在摔碎的镯子上。
她。突然,笑了...
(六)
一户农家小院门口,弯儿抬头望望天,好像要下雨,她命下人在亭子里等她,自己问了附近的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七情姐姐家。弯儿推开院门喊道:“姐姐,你在家吗?”那天七情姐姐真的没生气吗?怎么觉得她很不高兴呢?看了看手里的首饰,心道:还是送她几件首饰吧。
穿过小院,弯儿敲了敲门。吱一声,门半开着。此时天已经越发黑暗了,云层密集的重叠在一起。有片片闪光在云层里闪动。
“七情姐姐?”弯儿轻轻推门,踏小步走进去,屋子里有些昏暗。突然一个闪电响雷,把屋子里映的通明。
“哈哈……哈哈……弯儿,你看他不会在醒来了!弯儿,他毁了我,我不会让他毁了你!哈哈……”。七情满身是血的站在屋子里,张狂的大笑。手里的刀,滴着血。脚底下是一具尸体。
“啊……!!!”。弯儿看了尸体一眼,惊恐的大叫,晕死过去。
(七)
“我没有罪!我没有罪!”邢车上关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疯狂的叫喊。围观的路人指指点点,小声的议论着。
“杀了自己丈夫,还说自己没罪,天理不容”。
“就是,赶紧砍死她,没有廉耻的女人”。
“伤风败俗,竟然杀死自己丈夫,该死!”议论声越来越多,叫嚷着赶紧拉她去砍头。
“我没有罪!我没有罪!天知道,天是知道的,我没有罪!天知道我七情没有罪!”囚车上的七情继续叫喊着。路边已经有些人,开始拿起东西砸她。
人群中,带着纱巾遮面的人,抓住旁边的人:“红缨,不可以,我们不可以管人世间的事!”说话的正是碎白,他仍是一袭白衣。不染尘埃,白皙的手抓住旁边面无表情的人不放。深黑的眸子,看着红缨。
“人世间?难道你不是在人世间呆着?!”红缨冷哼一声,甩开碎白的手。转身走入僻静的深港,碎白看了眼囚车上的七情。屡了下脸侧的发丝,转身追着红缨的背影而去。两人身影渐渐消失。
(八)
“小姐……”。侍女托着盘子,上面放着一个包子。
“咳、咳、咳…拿来…咳咳”。弯儿捂着胸口,苍白的脸色没有血色。
“小姐慢点,热的,刚从刑场拿过来”。
侍女把包子递上去,弯儿拿起包子,狠狠的咬下去:“咬死你!杀我的五郎,我要咬死你!”包子被咬破,从里面流出血,染红了女子的嘴唇。苍白的脸,殷红的唇,咬着血包子,眼神凶狠,让侍女不禁害怕的后退。
“先生,我家小姐,吃了血包子真的会好吗?”一旁的侍女,有点发抖的问大夫。
“看她自己的命了……”。大夫屡屡胡须,一副高人的样子。
…………
(九)
街尾。
六月。早晨的雾慢慢散去,街上行人仍然有些稀少。几个小贩收拾摊位,王老汉,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眼神飘渺的望着离街尾有段距离的一座坟发呆。
“六月飞雪啊!六月飞雪!!!”王老汉突然大喊出声。小贩和路人纷纷拥向街尾。
“那不是那个疯女人的坟吗!”人群中有人惊奇道。
慢慢有人向坟墓走去,靠近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雪,而是细小的白色花朵,长满了坟坡,远远看去像雪一样。人们突然想起那个叫喊着说自己没有罪的女人。不禁心里都……
这么多花哪里不长,为什么长这里呢?也许……她真的没罪,天知道。不是吗……
(十)
一袭白衣的男子,墨色的发丝,漆黑的瞳仁,白皙的皮肤。黑白相应的美。男子走到黑裙红衣的少女身旁,随手从少女手里的花盆里摘起一朵白花:“红缨,你培育的花叫什么,这么小,这么白,好可爱”。碎白调皮的眨眨眼,正常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估计要晕了。可惜他面对的是红缨。
红缨面无表情的说:“六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