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印卫

大河平静，涟漪隐约。

河水温温，热气弥漫。

河畔是悬崖峭壁，相隔丈余，各有一盏灯笼，灯光幽暗，悬崖峭壁之高耸，望不到头，不知是何种岩石，呈暗黑色，上有积雪覆盖，黑白显目又瘆人，积雪覆盖下，有枯藤缠绕，一只两头鸟从积雪上飞过，其声若“妙妙妙！”

“妙！妙！妙！”的叫声让苏浮生想起《阿弥陀经》中记载的一种鸟，此鸟双人面，而共一鸟身，故心亦为二，能发妙音。

“《佛本行集经》里记载：‘我念往昔，久远世时，于雪山下有二头鸟，同共一身，在于彼住。’看来就是这种叫共命鸟的了。这又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共命鸟呢？”

苏浮生躺在河中，以仰泳的姿势，听着那鸟儿“妙妙妙”的叫声，漂浮着，思忖着。

漂不久，便看到不远处的河岸，有一个石头垒起来的渡口，灯笼明亮，渡口停着一叶扁舟。

苏浮生改仰泳为自由泳，向着渡口游去。

不一会便到了渡口，苏浮生抓着小船的船桨，上了船，看见船头坐着一位年轻男人，他一身黑衣，长发飘飘，脸色白皙，虽面无表情却遮不住他的俊朗。

“兄弟，有衣服没？”苏浮生冲年轻人问道，“衣服找不到了，行个方便。”

年轻人看也不看他，径直打开一旁的柜子，取出一套衣服，随手扔了过来。

“谢谢！”

苏浮生边穿衣服边打听：“兄弟，这是哪里？”

“黄泉渡。”

“黄泉渡？是这个渡口的名字吗？”

“是！”

“黄泉？”苏浮生浑身上下忽然一阵鸡皮疙瘩，内心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说的黄泉渡的黄泉是下黄泉的黄泉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黄泉吗？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的黄泉吗？”怕对方不清楚，他再三做了强调。

“是。”

苏浮生刚提到一半的裤子，停住了，屁股还露在外面。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越是你不想要的，最终却往往会成为你不得不要的。

“这么说，我真死了？我真的死了！”

一念至此，他着急忙慌地提上裤子，跳下船，上了渡口，一脸迷惑地看着那个年轻人和他的小船。

“那这条河就是冥河了？”

“忘川。”

“忘川河不就是冥河吗。”苏浮生很是不耐烦。

“不一样。”

“你就一杠精，哪里不一样？”

“什么是杠精？”

“像你这样的就是杠精！”

“我不是妖精，也不是任何精怪。”

“行，行，行，那你是谁？”

“我是在忘川摆渡的船夫，吴为欢。”

苏浮生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见过。”

苏浮生眉头一皱，脸色一沉，他准备拼命。

“我想起来了，是你，你就是那个用血月钩的家伙，你带走了我的狗！”

“嗯，是我。”

“你把我的狗怎么样了？”

“自然是让它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那是个什么鸟地方？”

“该去的地方。”

苏浮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说人话。”

“我不是人。”

“你奶奶个熊的，那我问你，你用血月钩将那些孤魂野鬼都带去哪里了？”

“自然是让他们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看着吴为欢一幅欠揍的样子，苏浮生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遭遇到如今不知是死是活，想起刚刚还在无阴阳地，洗个澡的功夫就到了忘川河里，上了这黄泉渡，再想着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弄走了黄土甲，气不打一处来，他冲过去，指着吴为欢的鼻子。

“我还能见到黄土甲吗？”

“黄土甲是谁？”

“你奶奶个熊的，黄土甲是我的狗！”

“哦，因缘具足，自然能再见到。”

“好，你说的，我要是见不着，你就得做我的狗，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吴为欢没有说什么，只是百无聊赖地哦了声。

“还有，我问你，我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就在苏浮生想要问问吴为欢，搞清当下的状况时，一只长得像白鹿，有四只角的怪物朝着黄泉渡走来，在它的身后，跟着一群人，男女老少皆有，沉默不语。

他们来到了黄泉渡，有秩序地上了船。

“小小的船竟然能装下那么多人。”苏浮生惊奇地看着这一切，他数了数，66人，心下不由得一紧，问道，“他们都是死了的人？”。

“不然呢，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不生不死？”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生不死了？”

“没意思。”吴为欢摇了摇头。

“你把他们送哪去呢？是不是送去轮回？”

“自然是送他们去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我，你，我，你大爷的，什么地方是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

苏浮生彻底奔溃，大喊道：“你奶奶个熊的，你没救了。”

“我没有奶奶。”

“你大爷个熊的！”

“我也没有大爷！”

“我是你大爷！”

吴为欢不再搭理苏浮生，他抓住船桨，对那头带人来的小鹿鹿说：“夫诸，你回去告诉孟婆，辛苦了。”

小鹿就是夫诸，之前常常跟着孟婆前往人间世，让那些遭遇了颠倒的人忘却记忆。

吴为欢起桨，小船荡漾着，在河面上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驶向忘川之央。

“夫诸？你不就是传说里的怪兽吗，一出现就代表着会发大水。”看着吴为欢远去后，苏浮生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头四只脚的像白鹿的怪物，伸手去摸它的角。

夫诸也歪着头打量起苏浮生来。

“你认识我？”

“不认识，书上看到的。”

“你是不生不死人？”

“什么是不生不死。”

“哦，忘川就要涨水了。”夫诸不回答他，转身便迈起蹄子，原路返回。

夫诸还没走多远，眼前的忘川就涨水了，一下滔天万丈，吴为欢的忘川舟被巨浪托着，迎着悬崖峭壁，向上而去。

忘川涨水，湮没了黄泉渡，苏浮生也被卷入了大水之中。

“喂，小鹿鹿，你这说来就来，别啊，我怎么办？”

夫诸头也不回，消失在水天一线里。

苏浮生一连喝了几大口水，呛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他奶奶个熊的，又来了！”还想接着骂，却一口水呛得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