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春天是极其美丽的,用套话说就是草长莺飞,山花烂漫,也有许多写乡野春景的佳句,但总让人觉得文气过重,少了几分乡野该有的气质。乡间的春就应该是没有章法的,当然少不了的是一股子灵气。“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的情形是不常见的,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孩子放纸飞机的情形。
纸飞机是乡村孩子最喜爱的玩具之一,一张纸往往承载了几分期盼。纸是易得的廉价品,孩童便利用这一点大肆的挥霍。纸飞机的种类是很多的,其中较为复杂的便是“燕子飞机”,折好后带有两个尖嘴壳,宛如燕子一般,遂因此得名。然而由于过于沉重,往往飞得不高也不久,头重尾轻,时常还会坠机,故习得它的折法的孩子渐少了,只有极个别知道有风时它的表现还不差的孩子尚还明白工序。再有便是“直升飞机”、“平头飞机”、“火箭”之类。直升飞机平稳而高远,只是着地时会撞伤头部;平头飞机倒是不会撞头,只是飞不远,只知道打旋;火箭想也不用想便知道只是一个能直上直下,平来平往的家伙,大多不会用它。孩子们也试过开发新品种,却是失败了。唯一有收获的是,知道了往机头哈气飞机会飞得更稳一些,原因却是不懂的。
当然,风筝是必不可少的,乡间的孩子是不会掏钱去买的,总觉得那是傻子和懒汉的行为,究其原因,大概是风筝太贵。孩子们通常是自己做,不管飞不飞得起来,都很有激情,好像飞的不是风筝,而是自己。风筝的做法是很讲究的,但是孩子不会想那么多,年年做风筝,飞在有风时大概就足矣。按理说风筝要龙骨均匀,材质结实而轻盈,乡间的孩子摸索了几个春天,渐渐的也掌握了一些门道,做出的风筝竟也能摇摇地飞上天去。
按照规矩,每年春天村里的几个孩子都会去野炊,一大早,胖子便四处叫人了。待集结好了其余三人:老实孩子,小女孩,高瘦个儿,就挑明了意图。三人一听立即赞同,高瘦个儿竟主动地去拿锅,也就是一个铁饭盒,大概是他老爹当年上学盛饭之物,胖子也不甘示弱,决定去拿米,当然顺便以老实孩子拿肉和柴禾告终。
待三人聚齐,发现少了小女孩,正欲叫她,却见她拿了一只纸糊的风筝和两卷缝衣物的线跑了过来。于是几人兴致更高,一溜烟就向着后山顶跑去。几人上了山顶,也不觉得累,胖子也不例外,大概多次和举棒要打他的老妈玩田间追逐练出来了。
山风吹了过来,几人觉得心情大好,又跑了几段路,上了熟悉的山顶。山顶以前在夏季夜晚是很热闹的,大多时候聚满了不愿开风扇而来乘凉的人,其实也并非如此,那时候夏季是时常断电的。人们带着凉席和蒲扇找个地便睡下聊天,孩子便时常在那听到一些带劲的故事。有时还烧一堆火,火光在山顶跳跃,引来一些知了,一扎进去,便听见“吱~吱~”的响声,不一时就死掉了。老实孩子甚至还和小女孩干了一件十分幼稚的事,那夜风很猛,二人抄起毯子,兜满了风,便向土坎下跳去,二人是没有飞起来的,只是“咚、咚”的两声让没睡熟的大人翻了个身。
四人吹够了风,就打算办正事了,各自掏出了准备的物品,开始行动起来。老实孩子积极地去码了一个简易的灶,说简易一点也不假,几块石头拱出一个空洞,周围用土打实便完事。胖子把锅放上,试了试高度,还凑合,便往里边放肉和米。突然发现没有水,就叫嚷开了。高瘦个儿还好有先见之明,拿出水倒了进去。胖子也不再含糊,架起火,烧了起来。一望老实孩子,正在帮小女孩放风筝。风大,风筝就容易飞上去。小女孩在后边托着风筝,老实孩子在前边逆风跑着,果然风筝升了起来,晃了几晃就稳住了身子,随着线的放松而向上窜去。高瘦个儿和胖子竟停了下来,看着风筝出神,大概是因为他们的风筝从来没飞上天过。风筝越飞越高,直到两卷缝衣线都放完了还没有刹住脚步的势头,扯着老实孩子的手一阵晃动。此时线上传来了呼呼的风声,就像鬼片里的音乐一样,老实孩子向其他人招了招手,他们便纷纷涌了过来,听这声音,一阵兴奋。待看到那驼着的线有一阵不解。
小女孩接过了风筝把玩起来,另外三人也开始各自找乐。不一会,胖子的饭便做好了,只是没人愿意去吃。大概是那饭的感觉就像锅巴的缘故。
本来一天应该是平淡的一天,却因为高瘦个儿的一个发现弄得不平凡起来。高瘦个儿不知怎么发现了山尖的那块地里有许多花生米,一刨一把,十分兴奋,正吃得起劲,被胖子发现了,胖子可就不依,和他抢了起来。抢了一会,觉得不是一个好办法,和他商量了一下,决定带上老实孩子和小女孩一起去发掘,到时分摊便是。老实孩子道是爽快,答应了下来。小女孩不忍弄脏双手,便找了一根棍子慢慢的刨起来。
老实孩子一个劲的刨着,却瞥见胖子和高瘦个儿边刨边吃,只剩了极少的一部分。心里一阵不爽,想到既然你们喜欢,索性全部给你们,反正家里有的是干净的花生。小女孩好不容易刨出来一粒,正打算吃,便被老实孩子阻止了下来。当老实孩子把所得的几大把花生米摆在高手二人面前时,那二人一阵高兴,当听到老实孩子不要求“分赃”的时候更是暗喜。
老实孩子放下花生米便去和小女孩摆弄风筝去了。风筝飞得很高,好像已经穿透云层了,阳光淡淡的晒在风筝身上,风筝便成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亮点,在空中飘来荡去,看得两个小孩子都痴了。小女孩突然叫老实孩子放线让风筝自由去,老实孩子说,风筝没了线是会掉下来的,小女孩不顾,说掉了还可以再做一个。老实孩子终于还是顺从了,轻轻地挥一挥手,放开了黑色的缝衣线。风筝在意料之中的上冒了几下之后急速向下坠去,似乎有响动传来,大概是触地了。
二人并未叹息,因为结果早就在意料之中。老实孩子记得还小的时候,养过几次野兔和幼鸟,第一次的野兔只活了三天,便死去了,第二次,他硬着头皮,抱着兔子喂了几天嫩草,眼看就要适应了,却被捆它的细绳给缠死了,第三次的兔子运气很好,在老实孩子家人做的兔车里寿终正寝;至于养的嫩鸟,却大都失败了,每每他打算鸟能飞了就放行,那鸟就会死去。至此,老实孩子与野生动物的近距离接触就画上了句号。今天放飞了一只风筝倒也间接地了结了他一桩心事。
正当二人出神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胖子和瘦高个儿的哭声,循声望去,二人竟在土里打滚,还紧紧地捂着肚子。老实孩子到没有慌乱,小女孩却是要哭了。老实孩子立马就跑下山找来了离山顶最近的大人,也没管小女孩的哭声。
不到五分钟,来了两个汉子,一看胖瘦二人嘴角的白沫,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再一看翻开的土壤和散落的花生米,顿时严肃起来,不敢大意,提起胖瘦二人就向山下跑去。
回到山下,不管谁家,马上就熬起浓茶来。不多时,浓茶就熬好了,胖瘦二人的家人也赶到了,扶起各自软软的孩子,大碗大碗的灌浓茶。几碗浓茶下去,二人呕吐不已,口中竟有农药的味道。渐渐的农药味淡了,二人也恢复了一些力道。老实孩子和小女孩竟也被强灌了两碗浓茶。之后胖瘦二人就被加急送到了十几里外的镇医院。
事后老实孩子才得知,那花生米是浸过农药的,据说还是什么“臭三湾”,毒性猛烈,吵架喝农药死掉的人都用的那个牌子。本来是用来防止山老鼠去偷吃的,没想到竟然给胖子们撞上了。种花生的农户到不觉得可惜了猛药,还后悔为啥要浸药,以至于后来对胖子们都很客气,时常送几个小水果之类的吃的,当然老实孩子和小女孩是没那个待遇的。
这场风波也算不小了,传了十乡八野,胖子和高瘦个儿都成了一段时间内人们的饭后谈资。也弄得二人不好意思出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事才告一段落,或许是人们谈乏了的缘故,也或许胖子和高瘦个儿对别人的调笑不再在意,没了调笑的成就感,总之,二人又开始闲不住了,又开始邀约老实孩子去干一些自以为有趣的事。
日子,还在过着,乡村依旧一片宁谧。一样的人,一样的天,一样的云,不一样的是心情。或许某一天,老实孩子也会精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