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无风,偶有蟋蟀试探着叫几下,似乎是怀着矛盾的心理在求偶。
韩雨在床上翻了个身,伸手摸到床头的手机,点亮一看,刚过十二点,电才充到48%,她感觉已经睡了一觉,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她放下手机,用手腕擦拭了一下额头,这才感觉到心跳似乎是刚刚开始放缓。她心里自言自语,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刚才肯定是做什么梦了,看一眼手机的功夫竟然记不起来了。她回身平躺,踢开毛巾被,仅拉了一个被角盖着肚子,又闭上了眼睛。
很快,她竟在睡着之后记起了刚才的梦境,毕竟梦里她还年轻:
刚才梦到的是她幼儿园放学了,门前的马路上横着一条巨大的墨绿色蟒蛇,看上去像是游乐园里的充气模型,缺少了一点生机。等她这次再进入梦乡时,她幸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梦,所以事情变得有趣起来,她扭头看了看幼儿园的大门,那是一个翠绿色的大门,栅栏的轮廓是一个个尖头松树的样子,铁门的栅栏上用铁皮焊接着大象、猴子、老虎、鸽子的简笔图案。韩雨确认这就是自己小时候上的幼儿园,门口还有接孩子的家长,但是由于她在梦里没有观察家长们的细节,所以这些在梦里的人物通常是没有脸的,她又看了一眼门前的马路,那条那蟒蛇依然不动声色的直挺挺的趴在那里,而周围的人群显然没有注意到它。
由于韩雨知道这只是个梦,所以毫不害怕,步履坚定准备横穿马路。她先是一只脚迈下马路牙子,大蟒蛇毫无动静,然后她又迈开了另一只脚,大蟒蛇依然一动不动,韩雨以为自己看错了,莫非这是马路上丢弃的供暖管道,只是包上了隔热棉和刷了绿漆的蛇皮纸么?韩雨有点扫兴,她走近这根废旧的、长长的“供暖管道”的一端,低头看了一眼,觉得这应该是一条大蟒蛇,而且长了一张鳄鱼的嘴,很长,但是的确没什么动静。她又抬头看了看马路对面,是那家她小时候最想去消费的玩具店,在梦里应该是可以随便拿的,所以韩雨准备去看看那个小时候最喜欢但家人一直没给买的芭比娃娃套装,当然她心里现在更好奇的还是那个大蟒蛇,所以她又扭头看了一眼它——这次她果然没有失望,大蟒蛇苏醒了,在她身后张开了那张本属于鳄鱼的大嘴,韩雨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抽搐了一下,不过只是被惊了一下,但没有觉得恐惧,可是等她再准备往前走时,却忽然发现自己站在大蟒蛇的嘴里,仰头就看得到它的上颌,而它的上颌正向她的头顶砸来,韩雨勇敢的将一只手举过头顶,撑住了大蟒蛇的上门牙,幸亏它的牙不锋利,是浅浅的锯齿状,像海豚的牙,因此韩雨没有受伤。
知道自己在做梦的韩雨十分勇敢而好奇,她虽轻松撑起了蟒蛇的大嘴,但并未马上逃脱,而是试图将蟒蛇的大嘴撑裂,因此她再次发力撑起胳膊并点起了脚尖,大蟒蛇的嘴角真的如她所料被撑裂开来,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裂开的嘴角瞬间长出了新的牙齿,她看得十分真切,连牙齿上沾染的血迹都一清二楚,蟒蛇并未因疼痛而挣扎,而韩雨看到它的嘴角像拉链一样被自己拉开后,似乎感受到一种难以挣脱的诱导,让她继续撑开蟒蛇的大嘴。
本以为幼儿园门口的家长会来围观她的壮举,然而当她环顾四周,此时竟只剩她一人和这条庞然大物,她感觉自己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撑下去,似乎需要把这条蟒蛇从嘴角撕开一直撕到尾巴才能完成梦里的使命,而当她继续撕扯蟒蛇的大嘴时,梦里的触感似乎也真实起来,她感受到蟒蛇嘴里的黏液顺着她的手指流向手腕和胳膊,脚下也开始变得滑腻起来,她感到十分恶心,准备到此为止,然而当她准备放松胳膊进而逃脱时,脚下突然失去平衡,整个身体滑入在蟒蛇的咽喉里,同时伴随着猛烈的下坠,眼前也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啊!”韩雨惊叫起来……她的身体在床上狠狠的弹了一下,猛地把自己惊醒了。
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吸顶灯的灯罩已经没有了,灯管由于接触不良而飞快的闪着昏暗的蓝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在医院值夜班,她试图摸到手机看看几点了,然而手机并不在床头,医院值班室的电源插座在对面墙边的桌上,手机是放在桌上充电的……原来这不是一个梦,韩雨心里说,这是两个梦……她被自己临危不惧的从容和风趣幽默的内心戏逗笑了,为了不打扰一同值班的护士,她憋回笑容,继续睡觉,顺便祈祷了一下不要来急诊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