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你十年不够长

1998年夏天。

妈妈把一出生的我丢给了外婆。

外婆没时间带我，转手就把我丢给了86岁，孤身一人的曾外婆。

是的，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因为我是一个女孩。

农村很多父母都比较封建，总是盼望着多生几个儿子。

对于父母来说，女儿就是赔钱货。

……

那个时候买不起奶粉，只能喝粥水。

曾外婆用绷带把我绑在她背上。

她背着我，拖着年迈的身子，去菜园里，把种好的青菜，拿到市场上去卖。

卖菜的钱，她一点点积累起来，给我买米粉吃。

我从小就很乖，很少哭，也很少闹，更多的时间在睡觉。

像是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欢迎自己。

……

曾外婆总是叫我爸妈多来看看我，可是爸妈总是说很忙，没时间。

一个老人是没有什么收入的，全靠子女每个月多给点伙食费。

一点点钱，怎么能够养活一个孩子？

在我的记忆中，曾外婆每天都在绣鞋垫，糊纸盒。

她自己不舍得花一分钱，却把辛辛苦苦挣的钱全部花在我身上。

农村很穷，可是曾外婆从来都没有亏欠过我。

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她总是先给我，总是把最好的都给我。

住在周围的那些熊孩子，他们总是喜欢搞在一块来整我。

……

这些，我从来不曾跟曾外婆讲。

我怕她会难过，因为她难过，我也会难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五岁那年，

爸爸要送我去上幼儿园，

我死活不肯，抱着曾外婆的腿哭的稀里哗啦。

曾外婆问我为什么不想去。

我说我不要离开你。

她说，等我放学，我就回来接你。

我哭的喘不上气来，拼命地直摇头。

那也不行，我就要跟着你。

曾外婆的眼泪也流出来了，她把我搂在怀里。

对我爸爸说让我明年去吧。

六岁那年，我还是被曾外婆哄去学校了。

嗯，真的！学校一点都不好玩。

老师说我上课睡觉。

后来我嫌睡觉教室太吵。

干脆躲到学校后面的走檐下睡觉。

老师又联系不到我爸妈，曾外婆年纪大了，行动也不怎么方便。

可能我不像其他熊孩子一样，哭哭闹闹。

所以，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反正嘛，我又从来都不会给他们惹事。

结果，这破幼儿园，硬生生待了我两年。

听说，我有个哥哥。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

我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哥哥穿过的，不要的。

要不然就是亲戚的小孩，不要的衣服，妈妈就捡来给我穿。

从小我都顶着一头短发。

头发遮住额头。

白白嫩嫩的小脸，五官端正，睫毛很长，双眼皮。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夸我长得很可爱。

我想，可能老天心疼我，不想让我长得丑，更加讨人嫌。

2005年，12月末，还有几天就2006年了。

我也快八岁了，

曾外婆跟我说，妈妈给我生了个弟弟。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

“玖玖，有弟弟了，你不开心吗？”曾外婆笑着问。

“有你……我就开心。”

冬天很冷，我窝在曾外婆怀里很暖。

除夕前一天，爸爸来找我。

“玖玖，今年跟爸爸回家过年。”

我摇摇头。

“家里有很多好吃的，还有新衣服……你不想看看哥哥和弟弟吗”

我淡笑着开口，眼眶里的泪在打转。

“哥哥弟弟有你们，曾外婆只有我！”

2007年，我九岁。

有一次，一连几天下大雨，我住了九年的土房子，塌了。

那天晚上，我和外婆缩在角落里抱着一起，我知道，我没有家了。

第二天，外婆他们把曾外婆接到大外公家里。

曾外婆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

因为曾外婆只带了我，所以他们个个人对我都有很大的偏见。

大外公，只同意曾外婆在他家，他叫我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我不肯走，我求大外公把我留在他家，让我跟曾外婆在一起。

我会洗衣服，会烧柴，会拖地，我会的我都可以做，不会的，我可以学。

他还是把我推出大门。

我还是哭，周围邻居的小孩像看着我笑。

嗯，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小丑，就是一个笑话。

那天，爸爸来接我，

我跪在曾外婆年前。

我知道她有好多话想对我说，可是，她没有说出口，所有的话都化成了眼泪。

我跪在地上，哭着握住她的手，我说。

你要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擦干眼泪，我跟着爸爸离开了。

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九年的小村子。

从那天开始，我的家没了，我和我最爱的人分开了。

新家在大村里。

很大很漂亮，可是我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第一次见哥哥，他手里拿着苹果，嫌弃的问我为什么要穿他不要的衣服。

我没吭声，一直低着头。

他总是在我周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是不是得用力推我。

妈妈抱着两岁的弟弟，完全无视我，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知道寄人篱下不好过，所以，我一直都有在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做好。

在这个家里大小事基本上都是妈妈说了算。

而我，只有服从。

当时，家里只有两张床，我没地方睡。

妈妈就安排我跟哥哥睡。

在爸妈面前，哥哥总是装作一副对我很好的样子。

实际上，他总是在没人的地方欺负我。

对我拳打脚踢。

我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喜欢安静，可能是因为这种性格，所以他们都很讨厌我。

村里唯一的小学，距离新家，走路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爸爸帮我办了转学手续。

那一年我二年级。

那一天，我抱着课本走进教室。班里的同学都以为我是男孩子。

我很少跟他们交流，下课后，基本上都是趴在桌子上的。

哥哥比我大两岁，他读四年级，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我都要给他拎书包。

就像他的跟屁虫，他去哪里我都要跟着。

知道我怕毛毛虫，他偏要去抓那些东西丢到我身上。

看我吓得半死，他就笑得很开心。

自从离开曾外婆，我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

一天放学后，哥哥在学校跟人打架了，心情不好的他，看谁都不顺眼。

回家的小路上，两边都是田地。

走到小泥塘边，不知道怎么，哥哥手一甩，我整个人都掉进泥塘。

幸好天气比较热，泥塘里的水不多。

我叫哥哥把我拉上去，泥塘距小路的距离一米五左右。

他站在路边，看到我满身是泥突然笑出声。

笑够了，他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我拼尽全力想要爬上去，还是够不着。

曾外婆说，每个好孩子都会有天使保护她。

原来，我不够好，

原来，天使也嫌弃我。

“温玖，把手给我，你别怕。”

夕阳西下，女孩顶着一头短头发，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坚定。

她整个人趴在小路上，抿着唇向我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