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夭是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传闻她最爱一身红衣,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偏爱美男,谣言越传越真,当事人心夭也不在意,鲜衣怒马,一身匪气,她本以为她的一生都会快意江湖,肆意张扬无拘无束,直到她遇见了双重人格的仲子逾,才意识到之前种种皆是过往。
“小二,上一壶茶。”
心夭擦了擦酒馆的凳子后大大来来的坐在上面翘起腿,一身红色秀衫罗裙也算中规中矩,只与别家女子不同的是她细白的脚踝上系了结串着银铃铛的红绳,稍稍一动就会发出叮当脆响。
“心夭,我不是告诉过你在外面不准这么坐吗?”一位老者拄着拐杖走上前来踢了正抖腿的心夭一脚,刚才还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她闻言立马站起来,退到旁边哈着腰:“师傅您辛苦了,师傅您坐。”
“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罚你,回庄子后蹲两个时辰的马步。”
“小二,我的茶呢?”
心夭不能对师傅不敬,于是把矛头针对店小二,她用力拍了下桌子:“我的茶怎么还不上来,你们家的茶叶是现採的吗?”
“客官久等了,您的茶。”
心夭烦躁的摆摆手让他下去,然后倒了杯茶对着她师傅掐媚的笑:“师傅,您喝杯茶解解暑气,这天儿属实太热了。”
“天是很热。”何广缀了口茶点点头,瞥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能不蹲马步么?天这么热,我会中暑的。”
“想都别想,你也该学一学女孩子家的东西了。”
心夭听他这么说立马提高了音量:“你见过哪个女孩子受罚是蹲马步的,师傅你就是不疼我了。”她的话刚落就引起一阵笑声,她寻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身着黑色劲衣的清隽少年,那少年见她看他也不躲避,反而对她笑着露出了嘴里的虎牙,一点也没意识到不能这么看一个姑娘家十分无礼。
“小娘子好生豪爽。”少年端着杯茶走过来靠近心夭,明明是友好的招呼,却让何广惊起了一身的汗,他苦练内家功夫这么多年,竟没看出这毛头小子的功底,有一种可能是他压根就不会武功,还有一种就是隐藏的太深,不在心夭之下。
“失敬,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清介。”
心夭还想说着什么,却被何广打断,他咳了一声:“心夭,歇够了我们就该走了。”
“是,师傅。”
心夭起身拿起身旁的包袱对清介拱了拱手:“若他日重逢,我定请你吃酒,告辞。”她说完转身扶着何广出了客栈,何广一路走的有些急,连拐杖都不拄了,她不禁好奇:“师傅,你腿脚何时这么利索的?”
“闭嘴,快些赶路,那少年可不是一般人,我认为他的功夫在你之上。”
心夭闻言思索了半晌:“那不是还有你么?”
“若只有他一个,我还至于领你跑路么,他周遭全是江湖各派,打不过就走,死撑着做什么?你记住,以后碰见你打不过的,也不用惦记着自己的尊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我们江湖都是傻子一般的存在。”
“是,师傅,徒儿受教了。”
何广欣慰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问她:“你都学到了什么?”
“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我徒真是聪明绝顶。”
“多谢师傅夸奖。”
“何广老儿,拿命来。”
一道不属于二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心夭抬头看去,屋檐上立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眼神里透着杀意,在江湖摸爬滚打的本能告诉她此人来路不小,需得小心谨慎。
她微微向前一步,弯腰对他拜了拜:“不知道长与师傅有何恩怨,但都已经半脚入土,还请让往事如云烟般飘走。”
仙鹤听到半脚入土这四个字时差点没站稳从房上栽下去,他赶紧提一口气稳住自己的身子看着何广:“你这人面兽心的狗贼,当年杀害了我的徒儿,今日我非要你血债血偿。”
“等一下,不知道长如何称呼?”心夭伸出一掌横对着他,出声制止了仙鹤的动作。
“哼,贫道仙鹤。”他轻哼一声,眼里透露着轻蔑。
“哦,仙鹤道长真是和你的名字相得益彰啊。”她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老头,奉承出口。
仙鹤闻言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子得意的点点头,手里的拂尘对着心夭遥遥一指:“你这女娃儿倒是会说话,比你那老不死的师傅讨喜,不如你告诉贫道,哪里与我相称?”
“仙风道骨,鹤发鸡皮,仙鹤道长,我解释的可对?”
仙鹤没想到心夭能这么解释他,同道中人皆夸他仙风道骨,慈眉善目,却从未有人说过他半脚入土,鹤发鸡皮,如果这时候他再猜不出来心夭借机嘲讽,那他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仙鹤拿着拂尘划出一个弧度,让它搭在自己的胳膊:“今日之事,是我与你师傅之间的个人恩怨,你若一心向善诚心悔过,我便可留你一命。”
心夭抽出腰间软鞭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笑容妖媚对着何广:“师傅,到你徒儿出师的时候了。”她说完飞身一跃,迎上飞鹤的动作。
方才的酒馆里,清介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打出规律的节奏,杯里的茶晃荡着映出他的影,少年的眼里没有一点情绪,更别说是刚才的笑容了。
“少主,时候差不多了。”
“不急,在多等一刻。”他倒要看看仙鹤那老头有什么能耐,能一次杀了两个江湖高手,可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少女拱手对他说请他吃酒的模样,他对着旁边的侍从招招手:“启程。”
“小娘子,你可别死哦,你的命我想亲手了结。”
心夭看着头顶的天只觉周身火辣辣的疼,四周扬起的灰尘呛了她的嗓子,她侧身咳出一口鲜红的血来,仙鹤慢慢的逼近她:“原我也想放你一马,可你无心悔改,我只好为民除害。”他说完做了一个法印,外人若看来当真一幅满怀德念慈悲的样子,偏心夭不吃他那一套,她卯足了力气对着他吐了口口水:“你少拿你慈悲的样子出来,往日我只觉得道家见素抱朴,今日见了你我又觉得道家自私伪善,我和我师傅向来安分,这么多年从未滥杀无辜,你何来的为民除害,其实说白了,只是公报私仇罢了。”
何广在一旁蹒跚着步子把她扶起来,拍着她的肩:“好徒儿,为师以后再不罚你了,也准你用男儿的方式度此一生。”他说完扔掉拐杖直起身子看着仙鹤:“当年误伤你徒儿性命实属罪该万死,以命还命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能否放过我的徒儿?”
“师傅!”
何广伸出手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兀自说着:“恩怨总是有要了结的时候。”
仙鹤闻言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他说完陡然抬手,一掌对准何广的心口就要拍下去,却被横空出现的心夭以身挡住,这一掌显然是想要了何广的命,力度下了个十足十,心夭不敌这一掌向后退去,重重的落在地上,一阵风略过,惊起了树上歇息的鸟儿,她支起身想让自己起来却没了力气,若她往日不偷懒贪玩,而是好好练习,是不是今日就不会这样了。
何广见心夭重伤忙不迭的向她跑来,被身后的仙鹤看准机会用拂尘打中了死穴,他直直倒下,还看着心夭的方向,他想说些什么,但再也开不了口。
“师傅!”心夭这一声喊的撕心裂肺,她攥紧了拳死死盯着不远处立着的仙鹤,究竟何为良善,她与师傅从不曾害人性命为何所谓的江湖正道可以滥杀无辜,师傅不是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么,最后连反抗都没有,就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啊。死老头,你终究为了补偿自己的愧疚放弃了徒儿,我又孤身一人了。
仙鹤走近心夭,在距离她半丈处停下,眼里带着悲悯,他垂眸念了一句道家心决后睁眼看向她:“你这女娃倒是可怜,江湖路难走,就让贫道超脱你吧。”
“道长,可否能让心夭死的明白些,为何我与师傅今日遭此劫难。”
“江湖追杀令,此令一出,我们正道便与你们势不两立,你师父又曾杀死了我的徒儿,上天都帮我,今日我亲手送你们上路,也算是给我下黄泉的徒儿一个交代。”
竟是江湖追杀令么?心夭无力的看着头顶飘过的云,不知为何,此刻的阳光不暖,也没有了悦耳动听的鸟鸣,师傅曾和她说过,江湖追杀令专杀无恶不作的人,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呢,莫非是因为路上她抢了孩童的弹弓,还是因为她路上杀的那个采花贼,难到帮助别人也是错么?
心夭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直直的看向仙鹤:“我心夭就此发誓,若我活过今日,绝不与人为善,与你们正派势不两立,他日定亲自取你狗命安我师傅在天之灵。”
仙鹤看着眼前满身伤痕的女子,一身红裙因为浸了血的缘故颜色更深了些,双眼赤红,杀意明显,此女不能留,若留下必是祸患。
心夭看着仙鹤对着她的心脉就要拍下来,想起身躲开却有心无力,只能闭起眼睛不去看,何惧死亡,不过一条命。
“道长且慢。”
一人飞身而过抱起心夭落向远处,心夭费力睁开眼看着来人,是刚才茶楼里见过的少年,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清介,我不能请你吃酒了。”
清介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摸了摸她的发:“小娘子不急,以后再说,时日还长着呢。”
“清介少主,你这是何意。”仙鹤警惕的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不懂他的来意。
“本少主做事,没有向旁人解释的习惯,这个姑娘是我的了。”
心夭迷迷糊糊的听着,却不知他话内的意思,她现下只觉得乏累和寒冷,提不起一点力气,就算是一个没习过武的人都能轻易要了她的命,赌一次,如果赌对了呢。
她轻捏着清介的衣袖:“清介,我的命交给你了。”说完意识一沉,晕了过去。
清介垂眸看了昏睡的心夭一眼,轻启红唇:“这姑娘的所有都是我的,包括命。”他说完抱着心夭转身,侍从走过来想要接走心夭,清介转身避开,抱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车,他看着睡的昏天黑地的心夭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好活着,等爷玩够了就亲手了结你。”
心夭睡的很不安慰,她从小是个流落街头的孤儿,不知自己的来历,也不清楚还有何亲人,就在她饿的没力气的时候一个魁梧的青年男子抱起她:“你这个小姑娘真可怜。”
她看了他一眼别开目光,暗自绯腹“我可怜还用你说。”
“你可愿做我徒弟?我供你吃饱穿暖,你只需习武就可以。”
心夭依旧不理他,逗乐了何广,他拍了拍她的头,力气大的她眼冒金星,她扭过头不看他,何广也不恼,而是笑着对她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何广的徒弟,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过来找我,看你眼神灵动,我给你起名叫心妖如何?”心夭不喜欢这个名字,尤其是妖字,她总是故意不写女字的妖,偏偏写夭折的夭,时间一长何广也就由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