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知道为什么，我妈要让我这么早就嫁人，要知道，我才16岁。
这个来我家提亲的人叫郭明，是30里外一个村子里的人，以前曾见过。个子还高，人还秀气。可是我对他没什么好感，我也不想这么早嫁出去。
要问我是不是心里有人？实话实说，我的确对一个男孩子有过好感。这个男孩子是江苏人，和一群大人来我们村帮人家锯木头挣钱。他们请我妈帮他们做饭洗衣服，每天有一点工钱。这个小伙子也是高个、白净，看起来文静、腼腆。我说不出理由，心里有些喜欢他。没事的时候就去他做事的地方玩，看他做事。
有一次，我妈叫我挑一担谷子去村口的晒谷场晒，我试了试，很吃力。小伙子正好没事，就说：“我帮你挑。”我还在客气，他已经把扁担抢过去了。我有些莫名的激动，和他到了晒谷场，我一边晒谷，他也来帮忙。我们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就有些红。我们聊着聊着，聊到男婚女嫁的事，我说：“要是我出嫁，我妈会买个嘉陵陪嫁。”
可是我看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他心里能不能感受我的心情。
后来，他回江苏去了，我们就再没见面了，我心里对他的感情也慢慢淡了。
我妈要我嫁人，我明确和她说我不想。可是郭明一家来提亲的时候，我妈就答应了，尽管我不在场。
为此，我和妈呕了几天的气。
我知道，妈一个人也不容易。记得是在我5岁时候，我爸就去世了，一个人拉扯一大群孩子。后来我妈和一个来本地做事的外地人好上了。再后来就带着我跟他去了他的安徽老家，那时候我10岁，在外地继父家里生活了三年，直到继父被蛇咬死了，妈只好带我回来住。我是妈妈的油瓶。
现在妈让我嫁出去，也许是为了我好，也许是为了减轻生活的压力。
有一天，我在地里干农活，郭明又跟我在我后面，我说：“你回去吧，我不想嫁人。”郭明说：“你妈答应了的婚事，你怎么可以叫我回去！”我说：“我妈答应了，可没经过我同意，我还不想。”
说了一会，郭明知道我心意已定，就灰溜溜回去了。没想到，我回家没一刻钟，妈回来了，妈的后面就是郭明，后来我才知道，妈从村外回来，看见了回去的郭明，妈问：“细崽，你怎么回去了，到家里吃了饭去。”郭明说：“妈，小英不想和我好了，她赶我回家。”妈说：“别听她的，由妈做主，跟我回家去。”然后，就看到刚才的一幕。
我尽管心里不爽，也没办法，只好接受这桩婚事。
02
爱上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得而知了。我一开始只知道为人妻应该做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做到夫唱妇随，三从四德，贤妻良母。以至于后来爱他所爱，想他所想。
我无数次幻想，我们在一起生活，生一大群孩子，他做什么，我跟着，我们去种很多的地，养很多的猪和鸡，然后养大我们的孩子。
可是这个理想并不容易实现。
由于种地挣不了什么钱，我们不得不和我哥一起到别的村子做松油。做松油是件非常辛苦的事，要用铁铲在每一棵松树上开出两条最后交叉于一起的道子，在交叉处订上一个竹钉，钉上挂一个塑料袋子，没有塑料袋也可以用竹筒，松油就会沿着这些开凿出来道子流到下面的塑料袋或者竹筒里面。我们每天要到山上巡视，看松脂有没有注满盛器，如果满了，就要取走。如果松树不流脂了，就要另外开两条相交的流脂口子。还要避免被人偷走松脂。
山很大，我们一天要管的松很多，要走很多的山路，我和郭明一人走一片山，午饭是带上干饭在山里吃，只在天黑的时候才在一起，回到我们的搭在山上的棚里。
我们和大哥一开始是合在一起做事的，后来分开了。我发觉郭明不厚道，有一次他居然偷大哥山上的松油运出去卖，我出于种种考虑，没有告诉大哥，但是我狠狠骂了他。他答应以后不再做这样龌蹉的事情。
松油做了一段时间就不做了，因为附近的松林也都做过了，我们必须另外找谋生的路。
除了回自己家种地，我们好像没有别的办法。
03
这时候，我怀孕了。
怀了孕，就特别想睡觉，以至于和他一起到田里干活，会在田边睡着了。等他发现我，把我弄醒之后，我还是睡眼朦胧，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他就会奚落我，说我只知道偷懒，不干活。我可是傻乎乎的，一点没往心里去。
我一个新媳妇，从一开始在他家就没有地位。我总想，也许是我家穷吧，他们家有优越感。他家的人，有个子高、相貌好的基因。他父亲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出来一表人才，帅气不减，只是很少在家，听村里人人说，他一年多数时间和相好在一起，家里的事全然不管。他的母亲个子瘦小，平日里少言寡语，尽管公公经常不在家，但是没听过她半句怨言。她像个木头人一样做事吃饭，吃饭做事。他大哥叫郭亮，比没有郭明高，可是比郭明更耐看。夏天他经常穿一身白色的衣服，坐在房子前的场地上吹笛子或者拉二胡，不论笛声或者二胡的弦音有多动听，就那吹笛子，拉二胡的姿态也吸引了村里不少的少女媳妇驻足观看。有风言风语，上下三班堡，十里八乡的女人和她相好的不在少数，据说还有黄花闺女为他生了孩子。
他的姐姐身材高挑，相貌秀气，脾气却不太好。从我嫁到他家，她从来没有正眼看我。我知道她瞧不起我，对我没有好感，后来才知道
原来是她要帮郭明介绍她丈夫家的亲戚的女子，郭明不同意，她把账记在我的头上。
听说她也有男的。但因为在家里说一不二，丈夫不敢惹他。
我在想，郭明会不会和他们一样？我暗地里观察，倒是没见到他和谁关系特别暧昧。
郭明身体不好，有一种怪病，运动强一点，就会呼吸困难，发病的时候，特别痛苦。我们还没结婚的时候，我问过他，他只是说，他“坏了肚子”，这话在我们这边全是一句骂人的话，我以为他是自我调侃，也没在意，我嫁到他们家之后，我们朝夕相处，才知道他早就得了一种病，叫“哮喘”。我对他不仅没有嫌弃，还会揪心地痛，也许我已经不知不觉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