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归亦可栖

连续几日的阴雨过后，终究是有几束光从层叠云雾中透过，吃过午饭后，我懒洋洋的躺在空旷的石板上，取几片荷叶盖着脸，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梦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总有些场景在我的脑子里来回的出现。我被绑在一根石柱上，铁索近有胳膊粗，脚下是不断攀升的火舌，我被烤的有些神志不清。昏迷之际，一颗锁魂钉刺进我的左肩，一瞬间左边身体痛到麻木，痛感足矣让我清醒，不等待我缓和，右肩又传来痛感，一时间呼吸都十分困难，我垂着头，好像下一秒就要咽气，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梦里的痛感蔓延到现实，我不知是被吓醒还是痛醒，醒来后再难就寝，想着回院子准备明日的功课。一推院门，迎面躺椅上睡着的，是我的师父，越卿。

我这个师父好像跟话本中的不太一样，长的吧，只能用不是很丑来形容，大概是他年纪大些的缘故。平日里最爱干的就是睡觉，除过授课和长老们开会，他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睡觉。有时会因为他睡的太死，我会去探他的鼻息。

他跟小师叔越君也不太一样，小师叔长的明眸皓齿，剑眉挺鼻，又偏偏是个温和谦逊的性子，任谁同他讲话，总是温柔的盯着你，在凌雾峰那可是“万人迷”，幸而小师叔极少下山，不然混个探花郎怕也不是难事。小师叔授课极其仔细，总能把每个徒弟都照顾得到，手把手的教学也是常有，每每都惹得师姐师妹们娇羞面赤，走到哪里都是春天的味道。相较之下，我的师父有些让人拿不出手。

倘若说他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大师伯越明却比他稳重得多，大师伯作为凌雾峰的大长老，不但是实力担当，更是全能忙人，凌雾峰每5年一遇的招生由他主持，修仙界交流由他代表参加，当然凌雾峰要是有什么处理不了的难事，也是由他出面解决，总的来说，大师伯可以没有凌雾峰，但凌雾峰不能没有大师伯。

因凌雾峰只有三位长老，我的师父所表现的种种，让我们这些弟子也受了不少的连累。后来流传一句骂人的话“一看你的样子就是二长老的弟子”。师父得知后也不恼，只是随意的说着，我的徒弟有什么不好的？

自是没有不好，毕竟他就只有两个徒弟，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司牧师兄。司牧师兄只是挂在师父名下，实际的修行是跟着大师伯的，所以我的苦楚是没人能懂的。

我照常经过师父身边探探他的鼻息，也跟往常一样，必定会被他捉到。我的手被紧紧的握着，尝试挣脱无果，只能哀求道：“师父，是你的爱徒，不是坏人。”

师父没睁眼，懒懒的道：“有每天都盼着师父归西的徒弟吗？”

“这话可不对，明明是关心，怕您有个三长两短。”

“你可是一直这么关心师父的？”

师父这才从躺椅上起身，有些迷离的眼神盯着我，手上的劲虽是松了些，却还没放手。

“是啊。”我讪笑道。

“既如此，为何没事就总往你小师叔那里跑，也不见你陪在师父身边。”

听闻我心里暗想，师父您老看起来都进入中年了，我同小师叔还是年轻人，年轻人怎可跟中年人一样？我的每次奔走都是有目的的。“这个……呵呵呵，这不是怕耽误您老休息嘛。”

我得空抽过自己的手，赶忙的逃离现场。下一个目标当然是去找小师叔。

小师叔的容貌、体贴，很难让一个女子不动心，我也在内，但却不见他独独对谁最好，故而也都摸不清，小师叔究竟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

论单纯天真自是比不过小师叔的小师妹，轮娴静大方也不如大师伯的大师姐，我总也没有那么突出，也没有那么的有特点，凌雾峰上一百多号弟子，他能记住我就已经不错了。

为让小师叔对我印象更为深刻些，我认真钻研话本，试图从一个个的爱情故事里找到适合我的套路。理论上积累一定知识后，那就是行动。小师叔的课如果没有跟师父的课重合，我没有一次缺席，授课前总要准备几个问题，等待下课时去找他讲解。看到他的侧颜，窗外透过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好像眼前的这个人会发光，这时候答案显得好像并不重要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除了讲课之外，我同小师叔居然能聊上几句。

“司奚，你最近修炼很是认真，不只是否有提升？”小师叔在课后问我。

“呃，大概是有的吧。”面对自己倾心的对象主动说话前，总也是有些紧张。

我们走在竹园里，竹影在他脸上浮现又消失，时不时的光影落下，更令人着迷，我正看的入神，小师叔转过头问我“师兄最近还是如往常一般吗？”

“啊，还是一样。”

“既如此，日后若有需要请教之处，可随时找我。”

小师叔微微一笑说罢便走了，而我还留在原地，无法回过神，沉浸在美好的景象不愿出来。

既然小师叔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得更努力的找“问题”，我罕见的泡在藏书阁内，在高我一级的修炼书籍中寻找不懂的地方，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去问，要问就要问有水平一点的题，这样才显得我好学求知。把问题单个记下，多次研究看看是否是个高水问题再进入到下一轮筛选。

经过三天的努力，我发现好像很多问题，只要你沉下心去找答案，好像都不难，这下子，可把我难住了，我该以什么理由去找小师叔呢？

许是近几日都在烦恼着找什么理由接近小师叔，总有些走神，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如此。

“哎，这孩子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师父在我的额头上敲了一下，眼中似是含笑的问道。

“啊？没什么。”我干笑着说道，忙往嘴里扒着饭。

“见你最近好学，可有感悟？”师父并未动桌上饭菜，只是抿着一杯茶。

想来是因为他瞧见我这几日都泡在藏书阁吧，可是他不是一直都在睡觉吗？“倒也没什么感悟，只是师父给的心经有些不懂，便去藏书阁看看有何注解。”

“是不是最近师父给你安排的课过少，才使得你总去听越君的课？”

“不是不是……”我连忙的解释道，不，是狡辩道：“我只是想听一听师父跟小师叔在授课上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

不同可大了，小师叔长的俊美，待人温和，跟他在一起总也像是沐浴在春日的阳光里，又像是泡在酒酿里，单单待在身边就已经觉得甚是满足。我也总不好直接跟师父说，便道：“没什么不同，只是师父授课时认真些，小师叔授课时总是自顾自的讲。”师父就只有我一个听课的弟子，自是认真些，小师叔的课去晚了都没有位置，怎能照顾的过来呀。

“如此，我便回去再细细琢磨一番，将你的课量再增加一倍。”师父露出温和的笑说道：“这样，你便不能总去找越君了。”

心底继而泛起怨念，我这一生要强的师父，连听课他都要同师叔争个输赢，可这样一来，我何时才能见上我的小师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