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你怎么了

望着眼前面容坚毅的严真卿，宋成收回思绪，问道：“敢问太守大人，为何到了攻山的地步？”本来按照正常程序，山贼绑人，只为钱财，只要交钱赎人，然后宋成和小姐正常脱身。至于官府加入，派兵攻山，那是他没有想到的，还好做了最坏打算，做了“大鸟。”否则他们也被撕票了。

“本官接到王员外报案，王员外称贼人索要黄金一百万才肯放人。”严太守没有隐瞒。

“一百万……黄金？”宋成差点咬到了舌头。我的个乖乖，这是摆明了要自己和小姐的命啊，不，是要小姐的人，自己的命。

“正是，因此本官以为，贼人并无放人之意，为保民安，才遣兵至此。”

“难怪……这就说得通了，这就说得通了。”宋成低头沉思，喃喃道，难怪那天他们急不可耐，要不是自己拿住了安庆绪的七寸，小姐肯定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压根就没打算放人，他们的目标，就是官军。

“萧相公有何发现。”太守问。他从手下报告有人找他时，知道来人信萧。

“不敢欺瞒大人，在下在贼人那里，也知道贼人对小姐并无保护，看来所谋，并不是钱财。”宋成做了判断。

太守点头，看宋成打扮，似乎最低等民夫，但见识不凡，不由多看了几眼，赞许道：“萧相公果然机智过人，无怪乎能周旋贼人，与本官所想一致。”

“依在下在山上见官军与山贼交手，大人最后虽胜了，却败了啊。”宋成语出惊人。

“此话怎讲？”严太守眉头越来越锁了起来。

“贼人一开始就主动出击，说明准备充分，太守以千人之众围困几十贼人，我见官军伤亡惨重，最后还让贼人脱逃……”宋成并不知伤亡，只是在山上看到官军被杀得很惨，回军营打听到贼人被未曾抓住，一个活口都没有。可见，这是一次很失败的围剿山贼。

“唉。”沉默良久，太守叹气，“的确是出乎本官意料，本官在责难逃，幸而本官请了几十江湖侠士助拳，否则，唉。”太守无奈，大唐军队软弱如此，军队松弛，军纪涣散，如同一盘散沙。

江湖侠士，让人向往的存在。所谓侠士：有不怕困难、艰险,“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气魄。有“无情未必真豪杰”的绵柔真情。有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有顶天立地的雄气,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有勇气,赳赳雄夫,不畏强者;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有恻忍之心,勇于济贫,助困;恻忍之心人皆有之,但在侠者身上表现得格外突出;所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专诸刺吴王僚，荆轲刺秦，天下震惊。因此有许多人自幼学武，以便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当然也有人为虎作伥，作恶多端。

这次严真卿料到山贼不好对付，特意请了江湖侠士为助，却也不曾想官兵伤亡三百余人，不说安恤伤亡官兵家属，这战绩，要是以后再遇到战乱，那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无需自责，这过不在大人，贼人本就是有备，他们掳小姐，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为你与你们官兵一战。”这个结论，如果是一般人，定然觉得荒唐，谁活得不耐烦了，特意去跟官兵作战。

然而非常时期，严真卿也非常人，这个结论，他并不惊讶。

“大唐，安宁得太久了。”太守轻轻一叹。

“敢问大人，若北方乱，大人当该如何？”宋成突然问。

“自然誓死保民安境，报效国家。”太守斩钉截铁。

“如此，我等百姓万幸。”宋成拱手作揖。

“萧相公如何言北方将乱。”太守目光炯炯，他到平原一年，也觉得北方要乱，但是他也不敢肯定，却没想到宋成如此肯定。江湖深山多才能智士，太守感慨。

当然是后世从书上看的，宋成心想，却道：“小民本是南方人，一年前才流落至北方，是根据各种迹象妄加揣测的。”

“可同其他人提起？”

“没有。”宋成苦恼，“这些话惊世骇俗，谁会信，若不是太守这等明智人物，早把我当叛逆宰了。”

太守沉吟半响，难怪宋成刚才要叫自己摒退左右，默然。道：“以萧相公看来，何人敢作此逆。”

要不要告诉严真卿，他会信吗？在当前，文武百官都被蒙在鼓里，都还以为安禄山是忠良吧，宋成沉默了一会。“安。”宋成只说了一个字，他只记得是以安禄山为首，但具体哪些州刺史参与，他并不记得，“这次我与他们周旋发现，这掳王小姐的为首之人，就是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

“什么？”这个消息对于严真卿来说，太重要了。看来即将叛乱之人，安家必定参与。宰相杨国忠没有其他才能，但是却一直对玄宗强调，安禄山必反，这点，杨国忠没有看错。然而杨国忠大权独揽，深得玄宗宠信，却有一点，就是唯一杨国忠精明的一回，多次对玄宗说安禄山会造反的事，玄宗恰恰不信。

“依在下看，这次虏虐是对官军的一次试探，安家准备尚且不足，眼下还不会起兵，至少，嗯，至少一年半以后吧，明年冬日，估计就是起兵之时，北方百姓，就拜托大人了。”宋成再次作揖。当然，这个起兵日期，不是他估计的，还是从书上看来的。

但是这些，以严真卿之能，并不怀疑。

“萧相公之才，本官深表佩服，萧相公可来本官府上，助本官一臂之力。”太守也作揖，更对宋成伸出招揽之手。

这让宋成发呆，招揽自己，没听错吧，要是同意，那自己可就有一官半职，而且是跟着历史名人严真卿混，想想都令人激动。

“不瞒大人，在下父母幼年早逝，并无几日读书机会，斗大的字不认得几个，写的字比鸡爪抓的还难看，不能帮上大人什么忙？”宋成苦着脸道。

“什么？”字都不认得几个？这回太守发呆了，一番谈话，只觉得宋成才识无双，胸中韬略万千，哪知他居然说不认识几个字，这，这也太诡异了吧，太守咂下巴，看着宋成，见他不像是在说假话。

江湖奇人，民间多豪杰。太守再一次感叹。识字这只是一个问题，还是个问题，那是宋成委婉的拒绝了他的招揽，真高士也。

接着太守又跟宋成谈了话，然后就去处理公务了，这一日，多少人未眠。

次日，王通宝提出捐资三十万两，感谢严太守救出女儿，太守也不拒绝，这些都用于安抚伤员家属和其他事宜。王通宝找回女儿，也就提出离开，准备去筹备钱财了，说到时候一定送至官府。

一行人拜别。

本来王通宝等人离开，太守是不必来送的，但是太守却偏偏来了。

军营外，春风冽冽。

“多谢大人，感谢大人。”王通宝头都要低到地上了。他一介商人，太守相送，何等的荣耀，祖坟冒青烟啊，一个劲的作揖。

“不必，早去准备好财资，以慰将士们。”太守轻描淡写道。

“一定，一定。”王通宝急急保证。

太守点头，却望向站在王通宝后面的宋成，唤道：“萧相公。”

“太守大人。”宋成走上前来。

“萧相公，这两位是张壮士、冉女侠，听说萧相公周旋贼军，所以想看看你。”太守介绍他身旁的一男一女。

男的粗眉大眼，生的高大威猛，女的瓜子脸，明眸星目，英姿勃勃。宋成一惊，那不是那天在街上救过自己的女子么，这次巧合下又救自己，这份情欠大了。参加围剿山贼，不也是在救自己么。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末齿难忘。”宋成作揖，要不是他们，自己还真难逃出来。

“不必多礼。”张壮士道，他与冉女侠打量宋成，确定了宋成不会武艺，相顾点头。不再说话，眼中有异色。

“冉姑娘，还记得在下么？”宋成道。

冉姑娘蹙眉，细想了一下，宋成穿着打扮古里古怪，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

就知道她记不得自己了，也对，眼前的冉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说起来比王小姐也不遑多让，众星捧月，哪里记得自己，宋成比划了下：“就是年前，那天在街上，有人纵马过街，姑娘救的在下。”

冉姑娘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点了点头。也不回话，和张壮士退到一边去了。

“萧相公，昨日某的意思，相公还肯屈就否？”严太守对宋成道，再次招揽。

想不到严真卿这么看中自己，宋成很感动，只是北方避乱，自己没有那个本事阻止，是要带着父母走的，没法答应严真卿。他深深作揖：“大人之意，在下铭感于心，然在下才智浅薄，怕是误了太守大事。”宋成顿首，做官，他现在还不想，就是做，也不能在这里啊。

太守摇首叹息，“也罢，人各有志，不能勉强，若他日相公想到了，尽管来严某府上，严某定虚席以待。”

宋成感动莫名，严真卿真诚以待，他激动道：“大人，不久之后，在下将要南下，不知何日再见，大人一切珍重。

“南下？”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宋成吟着李商隐的诗，道，“在下不愿做那贾谊。”李商隐现在还没有出生，不知道严真卿能不能听明白。

诗的意思是想找一个明主，做一个真正为国为民的人，

但严真卿何许人也，想想便明白了，太守点头赞许，道，“严某明白了，萧相公万里之才，只是这明主。”太守叹息，明主老矣，玄宗的几个儿子，也只是一般，无出色之处。

“有。”宋成笑笑。

“不知萧相公选择了何人？”太守大异。

“请恕在下不能相告，但是在下相信，他日他一定能够再现我大唐荣耀。”宋成笃定。

“好好好。”太守拍手一连道了三个好，他本来对现在朝廷失望至极，大唐现在衰退，大不如之前，但是宋成的话，让他再次燃起希望，生出豪气。

“左右，去拿来。”太守吩咐。不一会，手下拿来了一副字。

“严某遇相公，十分畅快，几年来，非有今日遇知音之感，这是严某前几日所作，今日赠与萧相公。”太守双手递过来。

宋成赶紧双手接过，严真卿，楷书四大家之一，他的字，千金难求啊。今日相赠，可见他对宋成的看重。

“多谢大人。”宋成手下，拱手，作揖。

“珍重！”太守也拱拱手。

马鸣，车行。

太守和宋成的对话，王通宝没听懂几句，感觉都像在说哑谜，不过王通宝对太守对宋成的态度，吃惊不已，自己那日还差点弄死他，自己闺女叫他来酒楼做活，就觉得是对他恩同再造了，没想到太守对他这么看中，自己识人无数，宋成不像什么有才的人啊，相反农夫更贴切些。就是王小姐，也是诧异。偷偷地看宋成，心思玲珑的她，也听出了宋成心中的报复，眼中异彩连连，是的，这才是大丈夫，能忍能伸，谦逊儒雅，要做，就做大事。只是，后面的话，让她心中怅然，他，就要离开了么。

车行，马鸣。

是谁，偷偷掀开了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