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苟且偷生了！

投影里的女人很漂亮，扎着马尾，看上去才20多岁的样子，但眼里却是威严与高大，像个天生的上位者在巡视大地。

纪信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言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只是看着投影的画面，认真的看着，里面的那个女人好亲切，像有个温暖的怀抱张开，跟他说睡吧，都安全了。

“广元市泄露了，伽马气体已经蔓延到了这里……”画面里的女人说话了，神态很严肃，“这里的人都死了吗？”

“樱院士，感应机没有探测到任何生命体。”握着录像机的人在说话，随后他的镜头移到了城市各处，入目皆是代表着破灭与死亡的痕迹，淡淡的紫色雾气在空气中零星飘散，可以看见远处一些人型的身影保持着一个姿势佁然不动。

那些都是在一瞬间就死掉的人类，他们在死前极力求生，但一瞬间失去了生机。

“我不能呆太久，很快就要回去，不然会被发现不对劲……”画面里的女人淡淡的说道，然后用悲悯的目光看向城市里的死人，接着她的表情转为惊讶，似乎看到了什么。

“有痕迹了！院士！”

“我看到了。”樱院士惊讶的看向前方，前方是一个尸堆，一个小男孩从尸堆里钻了出来，然后看到了女人，眼里爆发出惊人的求生光芒。

小男孩一步一踉跄的跑到女人身前，刚伸出手，就直挺挺的摔在地上晕倒过去。

“可怜的孩子……”樱院士俯下身抱起小男孩，沉默了许久，“这才是我们为之坚持的意义，我的孩子和这个男孩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生命，我们需要为这些生存在黑暗里的阴影谋求光明……”

“这个孩子就交给旧军吧，樱院士……”握着录像的人说道，“您现在潜伏于命运体，不方便带着他。”

“自然。”女人说道，“我连自己的孩子都离开了……”

“话说樱院士为什么不将自己的孩子交给我们旧军呢，起码成长环境会相对好很多啊。”

“逆行者总是在黑暗中寻找让后人沐浴的阳光……”女人想到了什么，“我只想让他沐浴阳光下，而非前行。”

投影画面慢慢暗淡，下一个投影画面继续进行。

纪信的脸被投影画面照亮，有些苍白，面无表情。

他知道了许多曾经不知道的事情。有个伟大的女人，为了拯救一群不为人知的群体，选择牺牲自己潜伏到命运体里，唯一的孩子被她藏了起来，因为女人希望这个孩子享受他们的成果。

然而也有人希望这个继承了女人才能的孩子走上同样前行的路，因为他们的希望太渺茫了，他们面对的是令世界都压抑的敌人。

投影里还透露出了许多信息让纪信疑惑……

这样苍夷满目的城市到底是在哪里？

里面经常提到的父亲，到底是谁？

一下子庞大的信息量涌入，纪信无法消化，因为他还沉溺在母亲的经历中。

“知道后有什么感想？”有人在旁边说话。

纪信回神一看，军长正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看着自己，看姿势坐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军长……”纪信打了声招呼，有些失落的看回投影。

他现在应该是很悲伤的，应该嘶声裂肺，痛哭流涕。但纪信现在却像冷血无情的人一般没有表情，他只是觉得胸腔空荡荡的，没有情绪没有悲伤没有快乐，好像一个正在前行的车辆突然失去了目的地，停在半路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继续前行。

“知道吗……”军长十分平静，“有时候真正的悲伤并不如潮水一般汹涌，大多突发而来的悲哀不会让人失态的，人类的大脑对悲伤情绪的反应具有保护机制，超过这个限制大脑会压制激素，你只会感觉到很虚无，并不会悲伤。”

纪信沉默。

“能让人哭泣的悲伤是很容易遗忘的，一瓶水，倒干净就没了……”军长侧过头看着纪信的脸，“真正的悲伤，他永远陪着你，你不会哭不会痛，但你会在某个清晨突然想起来曾经有个人爱过你，只是她永远留在了昨天……”

纪信沉默。

“也可能是某个夜晚，风吹起窗帘惊醒了你，然后你突然想起有个人曾经爱着你，为你不顾一切……”

纪信深吸一口气。

“很奇怪不是吗？”军长站起来，“我们所有的人，都为了大家奉献一切，希望得到光明，而有个女人在追寻光明前，将自己的孩子藏了起来，那个孩子继承了女人的才能，如果得以成长，孩子的能力将让旧军前行的更远……”

“但她为什么这么做？将孩子藏起来，让他像平凡人庸庸碌碌的活了19年，为什么？”军长目光逼人。

纪信低头不语。

“为人类寻找光明是我们的使命……”军长缓缓道来，“但那个孩子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她的光明，是她最重要的，宁可死亡也不愿意说出来的秘密。”

窒息感突如而至，纪信用力呼吸，紧紧握着拳头。

“妈……”纪信声音有些沙哑，“妈妈她经历了什么？”

军长缓缓坐下，回忆般说道：“她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耀眼的人，我们人类所使用的一切网络，都是她缔造出来的，我对她的了解并不深刻，因为在我记事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旧军里最伟大的人，同时也是命运体的S级研究员。”

“然后呢？”纪信知道，他之前看到过女人被处死的宣告。

“在15年前……”

时间回到15年前的那个夜晚。

窗外的夜风疯狂作响，浓郁的迷雾今天笼罩了这个城市，城市通告能见度低于5米，所有人都不能外出。

房间里亮着微弱的灯光，6个人影在阴影中坐着，静静等待什么，气氛压抑。

突然门被打开了，一个女人喘着气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樱院士，你回来了！”金色头发的少女迎面而上，搀扶住樱慕空。

“快走！”樱慕空眼神凌厉，“离开天空之城，回到地面潜伏，在我死之前都不准行动！”

“为什么？我们明明就快成功了！”一个男人难以置信的说道，但在女人凌厉的目光下，他长叹口气，愤恨的锤了一拳墙壁。

“樱院士，你怎么了……”一个少年难过的看着樱慕空，他发现了女人身后不断留下的血液。

少年的话让所有人注意到了樱慕空的状态，众人慌张的围上来。

“谁有止血工具？谁有！”金发少女历声喊道，她拨开了樱慕空背后残破的衣表，露出背后手指大小的伤口。

“是激光伤，命运体！”有人想到了什么，惊骇的看着樱慕空。

“他们发现我了……”樱慕空阻止他们的救护，“但不会对我怎么样，命运体需要我完成他们的一项研究，只有我能做到，你们不用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旧军！你们带所有人回到地面潜伏，我死后才能行动！”

“为什么？趁现在不是更好？”有人疑惑。

“我们毫无胜算……”樱慕空死死的盯着那个人，渗人的目光让其余想开口的人闭上了嘴巴。

“不用担心……”樱慕空眼神柔和下来，“我留下了光明，他将在未来找到胜利的曙光，现在我们没有战胜他们的办法，所以，各位，回去！”

“你怎么办……”少年死死拽着樱慕空的衣服。

“孩子，你经历过别人没经历的阴暗，你应该比谁都懂我的想法……”樱慕空看向少年，少年浑身一震。

“命运体很快会找到这里，快撤退吧，只有3分钟！”樱慕空语速很快。

“让菊英和祁米艾雯回去吧……”中年人站了出来，“潜伏不是最好的办法，只有让命运体确认旧军全部死光，才是真正的潜伏……”

“是个好办法……”另外一位中年妇女符合道，然后她看向少年和黄头发女孩：“你们两个，组织军团部与后勤部，全体撤回地面。”

“不行，大家跟我一起走啊！”少年急了，拉着他们的衣服，“快走啊！额——！”

少年身躯一软，缓缓摊倒。

“孩子……”中年人收回手刀，看着少年呢喃，“我们都是时代的尘埃，只有新生的光芒才能看到未来啊……”

他将少年丢给黄头发女孩，说道：“菊英，交给你了，你是大姐姐了，不会任性吧。”

“绝对完成任务！”菊英站直敬礼，整张脸都挤成了一团，强行忍耐的泪水还是顺着脸庞滑落。

“第一团、第二团和第三团留下，与我们一同赴死。”中年人按住太阳穴，一个投影张开。

“明白！”投影里传出声波，是许多人共同坚定的呐喊。

待菊英将少年和其余部队带走后，其余人都聚集到了这栋建筑物周围，他们静静的等待什么到来。

“樱院士啊……”中年人缓缓说道：“光明真的存在吗？”

“相信就存在。”樱院士说。

“是啊，相信就存在……”中年人突然看到了光明，夺目的光芒照亮远方的整片夜空。

“他们来了……”大家站了起来，迎上去。

“知道这次任务的内容吧？”

“赴死！赴死！赴死！”

中年人转移视线，看着建筑群外，那些严肃而坚定的人群，不禁轻轻一笑。

“这才是光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