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

回老家的长途客车在山间崎岖的路上行驶着，这种私家性质的客车内没有空调，烈日当空下，车内闷热无比，空气中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异味。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快速划过的景象，脑海里总是闪过昨天的画面：

朋友一脸无奈地对他说：“你啊你，本来性格就内向，还不懂得为人处世。你说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行吗？这世上不平的事多了去了，你管得过来吗？”

印象中的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义愤填膺过：“你知道那些人做的事有多畜生吗？那孩子还那么小，他们......”

“所以呢？你举报了他们，然后他们的人最近怀疑到了你身上。你现在知道这些混黑的人手段有多狠了吧，仅仅是怀疑，你的工作就莫名其妙地没了。你知道你这份工作当初是怎么来的吗？过不了多久，他们掌握到实质性证据，就不只是找你麻烦这么简单了，你的小命都要没了。”

“我不后悔。”

“呵。这是后不后悔的问题吗？是是是，你一个孤家寡人当然不后悔，大不了人死鸟朝天，十八年后依旧是条好汉是不？想得倒是轻巧，要是刀真架在你脖子上，你敢说你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也不想想，你还有大把的光阴，大把的事情没去做，大把的事情没去享受。热血冲上头我能理解，这是作为一个人的良知。但不顾后果就采取行动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退一万步来说，你自以为做了一桩好事，可坏人能得到他们该得的惩罚吗？你太小瞧那些人的能量了，在青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你认为是政府不作为吗？别他妈天真了，你看看自己这幅模样多狼狈啊。归根结底，我们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就应该过着自己平淡的生活，而不是像你这样，什么都没捞着还惹得自己一身骚。”

朋友指责的话语如炮弹一般朝罗浩打来，弄得罗浩哑口无言。他自己也没想到，一时的正义之举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罗浩一时之间有些迷惘。他又在指责自己嘴硬，若是真不后悔，又怎会来寻求友人的帮助。可即使重来一次，撞见那些畜生干的毫无人性的事，恐怕还是原来的选择。

“这不是古时那个快意恩仇的江湖，这社会颠倒黑白的事情数不胜数。伸张正义的事情还轮不到我们来做。”朋友叹了口气，“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那些找你麻烦的小混混警察也没法管。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很少，听说你老家那边新建了一所学校，正好缺老师，你可以......”

罗浩点点头，他也没奢求朋友能帮他摆平麻烦。只是如今的自己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成熟，反而跟以前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罗浩起身离去。

“那个......邹帧怡明天结婚了。”

罗浩的脚步顿住，一瞬间有点心酸的感觉。

“这又有什么，我跟她本来就没可能的。”

“那你今天就走？”

“嗯，毕竟路还蛮远的。”

正回忆着，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将罗浩震回了现实。他看着车里形形色色的各人，都是和他一般麻木的表情。

时间来到傍晚，一天多的长途让罗浩心神疲惫不堪。一下车，便拖着行李箱回往自己儿时的故居。

这十多年来，偏僻的山村也有了一定的发展。一路上，顶着老人孩子好奇的目光，罗浩来到了一栋砖瓦房前，这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打开生锈的锁，房内的布置简陋，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罗浩驻足，克制自己不去回忆以前那段不懂事的日子。接下来又是一顿忙活，累到不行了，罗浩直接倒头在床上睡了过去。

半夜。

房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正在睡梦中的罗浩被吵醒，起身摇了摇略微昏沉的脑袋说道：“来了来了，大半夜的谁啊。”

“救命，救命......”门外忽然传来慌张的求救声。

罗浩瞬间清醒了几分，打开门，一个妇人跑了进来。还没待罗浩搞清楚状况，只见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持着把染血的菜刀朝罗浩砍来。还在罗浩反应敏捷，加上平时注重锻炼身体，这才避免了受伤。

那大汉见一击未果，倒也不纠缠。而是迈着僵硬的步伐朝那妇人走去。

“救我，救我。”妇人惊恐万分。

罗浩虽然满脸问号，但是此刻显然救人要紧。他从背后箍住大汉粗壮的脖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掀翻在地，大汉手脚翻腾，不断挣扎。

大汉充血的眼珠吸引了罗浩的注意。此刻他的脸涨得通红，这发狂的大汉力气不小。他朝着妇人大吼：“你还楞在这干什么，还不去找人帮忙。”

那妇人渐渐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赶忙起身去唤人。只不过刚才闹得动静倒也不小，也引来了不少人，妇人向众人解释着，不一会，众人齐心协力将大汉制服送往当地的小诊所。

被这事一闹，胡安也是没有睡的念头了。

第二天一早，这事就在这乡里传开了。三五人群不断聊着昨晚的事。

前往学校的途中，罗浩也隐隐听到了一些消息：

那大汉名叫王海坤，是名矿工，好像是说挖到了什么脏东西，同时出事的还有当时一起工作的矿工。症状皆是红眼，神志不清，肢体动作僵硬。

罗浩也觉得此事有些诡异，但他是往传染病那方面去想的。

很快罗浩就来到了这所新建的学校。

校门上挂着“杨家小学”四个大字。学校面积不大不小，只有一座三层教学楼。

校长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他见到罗浩十分热情，上来就是握住罗浩的手一阵嘘寒问暖。主要原因是山村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工资也一般，招教师的工作进展的十分困难。

罗浩也是没有办法。他只是一个三本文凭，当年在一个三线城市找到的工作都是靠关系打点才得到的。这次得罪了黑恶势力，只能回来这边避避风头。尽管如此，教这些小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让罗浩意外的是，那矿洞竟然就在这座学校的后山处，也因这档子事，暂时停止了采集工作。

罗浩开始熟悉自己的工作，教书这还是头一回，对自己这内向的性子也是一次不小的挑战。人生再世混口饭吃，在内向也只是相对来说。罗浩只是不喜与陌生人打交道罢了。

生活就这样新的开始了。每天对着这些青春洋溢的孩子们讲述知识，罗浩忽然感觉人生有了新的意义，原本潜藏的抵触之心也逐渐消散。

直到半个月后的下午，罗浩正在讲课，后山的矿洞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罗浩安抚着学生们的情绪，跑到外面查探情况。

校长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他的表情有点慌张。

罗浩让同学们在教室自习，跟着校长前往后山。

这后山的矿洞是山村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尽管出了怪事，没过几天又继续开放工作了。

待罗浩赶到后山时，这里汇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黑漆漆的矿洞弥漫着淡红色的烟，人群都在纷纷议论着。

罗浩四处张望，却找不到校长的身影。

救援工作很快展开，不多时，救援人员两人一队抬着担架将受伤的矿工抬了出来。不过很快应该是救援工作出了一点状况，救援队长向群众反映了里面的状况，说是人手不够，需要帮助。

这山村里的人都挺淳朴热情，一时纷纷响应。

救援队长立马挑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罗浩也位列其中。

穿带好防护措施，罗浩一行人跟着一名救援人员进去。

本来一开始罗浩并没想太多，直到越往里走，罗浩越觉得不对劲了。那名救援人员进来后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往前走着。

“喂，兄弟，你要带着我们到哪去。”有人开始问了。

话刚说出口，救援人员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众人诧异，上前将他翻转过来，一张铁青的脸映入眼帘。

“没......没气了。”一人探鼻息，哆嗦地说道。

众人脸色大变。

突然地下传来怪异的蠕动声。

“什么东西？”

“啊，不！”

一双干枯的手从地底冒出，抓住了罗浩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