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幽备受推崇的棋上大家被发现死于自家床上,而他的儿子洛少兹却拿着匕首躺在血泊中,任谁看了都得唾弃一声“不孝子”。却没想,他不来则已一来便成了人人口中的“不孝子”,好日子没过上片刻却背上了杀父的罪名,人人对他冠以“心术不正”之名,想他堂堂男儿之身,怎能任人欺辱?自家没做过的事岂能让人从白说到黑,不就是区区黑白二子吗?还能翻天倒地不成?他只能以洛少兹的这幅躯体踏上为自己洗清罪名的路,却不成想机缘巧合成为一代棋上大家,复刻云幽棋兵阵法。
不过他虽然棋局得意,但情场总是失意,爱的人要么不爱他,要么来骗他,要么永远离开他,就像是被下了诅咒一般,他要如何才能棋局得意的同时还能抱得美人归?
标签: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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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似醒未醒拉动着眼皮,惊觉周边冷气横窜,慌忙去拉被褥遮盖自己的身子,哪成想抓到一把糙茅草,顿时惊了坐起身,身旁是一把短匕首,一本寸余厚的线装书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云幽记
入眼一间木屋,几堆茅草堆和木柴,微弱的光线从木屋仅有的一扇小窗户透进来,猜想此时应该是到了黄昏。
男子肚子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他从茅草堆里站起身,竟饿得有些头晕眼花。
他一个月前从他的那个世界来到云幽国,栖身到一个青年身上,这青年叫洛少兹,适才十五岁,是这云幽国的京城云锦城城西一洛姓富商的孙子。这富商叫洛于行,已于五年前身归黄土。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便是这洛少兹的爹,叫洛云生,是这云幽国受众人尊敬的棋手大家。三年前,子乌国棋上高手赫风前来云幽挑衅,朝廷引以为傲的云棋院下众多高手都大败于此人,朝廷不得已下令寻找民间旗上高手,并许诺若是赢了那赫风,可直接进入云棋院,得御前坐下伺候。哪知那赫风棋力了得,竟一路挫败各路棋士,在众人皆认为朝廷脸面无存时,人群里一身粗布衣衫的洛云生竟胜了赫风六子。那赫风本是子乌国赫姓王室之子,在子乌国战无不败,后接连挑战多国棋士均胜,傲气自不必说,此次拜在毫不起眼的洛云生手上,虽脸上无光,但也和和气气。朝廷按诺许洛云生供职云棋院,但洛云生生性闲散,便负了朝廷好意独自云游。承德帝惋惜之余也许诺他,若是他的子孙有棋上本事,朝廷云棋院便永远许他的子孙一席之位。
这些便都是洛少兹从这本《云幽记》上看来的,他初来这个世道,恐慌自不必说,便让人给他寻了这么一本书。且说这一出民间棋手力挫异国棋上高手之戏,更使得洛云生声名大噪,但就是这么个人人敬重的棋上大家,不知为何在一月前死了。他的妻子宣武娘也在洛云生死的那日突然失踪了。
这棋上大家的死人人惋惜,但他的死因却让众人愤怒不休,只因洛云生是死在自家家中,而他唯一的儿子洛少兹握着匕首倒在血泊中。即使扒了一层皮也洗不清的罪名就这样安在男子身上。
男子虽感此事之荒诞,哦不,是洛少兹,虽感此事之荒诞,但又苦于并无证据能还他清白。想他来这云幽国,大好日子没过上片刻,醒来时已经成了倒在血泊中的洛少兹,只教他捶胸顿足欲哭无泪。然洛家此时的掌管人洛继来在洛云生身归尘土后便时常不在府里,让洛少兹无一丝辩解的时机。
洛家许是要让洛少兹尽到最后的孝道,硬是让洛少兹披麻戴孝直至洛云生下葬。不过自洛云生身归尘土后,洛少兹便被关在这小木屋中,总是被饿刑逼供,所谓饿刑,就是白日里不许进食,晚上才给一些粗粮馒头,晚间就被丢在这间小木屋,他看着自己日渐消瘦的身子,想着要是自己不想些法子,铁定会被活活饿死的。
今日的馒头还没送来,洛少兹只得一边看着那本《云幽记》一边叫着肚子等。
直至两个时辰过去,还是没人送来,他只得在木屋里弄出了些动静,用匕首锯柴,累了就躺在茅草上歇息,细细看着身上的这一双手,白皙细长,骨节分明,唯有右手中指指腹起了一层厚厚的茧,是棋茧子。除了这棋茧子,一双手都是光滑白嫩的。
在外看守的护卫被他吵得心烦意乱,大声道:“闹什么闹,安静呆着。”
洛少兹有气无力道:“大哥,小弟我一天没进食了,又锯了这么多柴木,在饿就得饿死了。”
那护卫是新来的,听说这小公子杀了自家亲爹,对这样不孝之人甚是鄙视憎恶,自己去吃了饭菜后竟忘了给他带那两个果腹的馒头,此时粗着声音说道:“你等着。”不多时一个丫头端了两个馒头一碗粥到木屋前,那年轻的小护卫道:“桃子姐姐,你给他吃这么多,也不怕他养足力气逃出去。”
叫桃子的丫头怒目圆睁道:“管好你的嘴,再说了洛公子清清白白,即出去了又能怎样?”
桃子把两个馒头和粥从窗户边的一个小口递进来,洛少兹拿了几口吃下肚,总算是找上了一些力气。
洛少兹问外面的桃子:“桃子,二老爷回来了吗?”
桃子道:“公子,二老爷恐要晚些才能到。”又想到待二老爷回来洛少兹不知要遭什么罪,便又道:“公子你无须担心,二老爷是个明事理的人,他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洛少兹心理“咯噔咯噔”跳了几下,也不知这个洛府这个当家的是不是真如桃子所说的明事理,要是不管不顾把他推下去抵罪,他可真是至死难辨。
那护卫似是在同情他,低声说:“其实就这样饿死了也挺好的,这二老爷一回来,还不知道你要遭什么罪呢!”桃子闻言瞅了那护卫一眼,拿着木托离开了。
洛少兹挪到门边,看到一个黑色身影笔直地站着,像是以为洛少兹能逃出去似的。
“大哥,你可别真的饿死我啊!我真是冤枉的!你仔细想想,我好好地为什么要杀我爹呢?”
外边的青年“哼”了一声道:“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要去跟二老爷说,去跟天下人说。”
洛少兹脑袋“嗡嗡”地闹,那他也得先出去啊!
天色暗了下去,洛府点亮了灯火,窗户里也照进了些许火光。忽然府里面喧闹了起来,洛少兹垫足往窗缝里看出去,是洛继来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俊朗如斯的青年,腰别长剑,健步有劲。这洛继来便是这富商的二儿子,继承了洛于行的经商天赋,把洛家的药材生意做得声望扬远,他青年丧妻,又中年丧兄,此时竟消瘦了许多。
洛少兹正要叫喊为自己开脱,忽听得一浑厚有力的声音道:“把他放出来。”那护卫便开了锁匙,洛少兹终是得见了这洛府的灯火。
不过还来不及与这叔父打个招呼,旁边就先上来几只手把他死死拽住。
洛少滋被几个家丁架着胳膊去了大堂,那大堂宽敞明亮,富丽堂皇,却飘着一股药香,洛少滋暗地里深吸几口,忽感觉神清气爽,气脉畅通,犹若吃了仙丹妙药。
待落座后,洛少滋才在灯火明处瞧了洛继来,此人身形高大,肩宽背厚,气宇威严,头发全部束在头顶,只鬓边些许斑白,眉眼间端的是老谋深算,高深莫测,似乎已从丧兄的悲痛中缓过来。此时他见洛少滋打量他,沉着声问:“怎么,叔父不过外出几日,你这侄儿就不识得叔父了?”
洛少滋忙从椅上起身,对洛继来拜礼,嘴里连说两声“不敢”。
洛继来撇他一眼,没让他落座,他也只得站着,待看接下来发生之事。
洛继来饮了一口热茶,抬眼瞧他,只瞧得洛少滋头皮发麻,四肢不敢动作半分。这叔父的眼窝深邃,瞧人时自带一股睥睨之感。
“你可知这些时日为何把你关在木屋?”洛继来放下茶杯问他。
终于是有了个辩解的余地,洛少滋“扑通”一声贵在地上,眼尾猛地一片薄红,嘴上说得急躁:“请叔父明鉴,侄儿平日对爹爹敬重万分,牢记洛家祖训,怎会对爹爹做出这等不孝之事。”洛家的祖训是什么他不知道,但像这样的富贵人家有家训也不奇,他总得编造一些说辞。
“不管你怎么辩解,那日你拿着匕首躺在地上满手是血是真,这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还能当大家瞎了不成?”洛继来虽愤怒质问,但他忆起洛云生被杀那日的画面,不由得面色白了几分,心里暗道:“这侄儿现还能安然活着,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洛少兹道:“叔父,你仔细想想,那歹人为何偏偏留下我,并伪造了一个‘我就是凶手’的现场?那就是栽赃,是想让世人误以为是我弑父。再说,要是我真的杀了爹爹,我为何不逃走,反而要留在府中任人宰割呢?难道我会不知道被大家抓了是死路一条吗?”
不过,虽他反驳得条条有理,但众人都对“死路一条”的说法有所质疑。
众所周知,洛少兹的娘亲宣武娘是异域女子,与洛云生游历时结识,此女美貌天下,武功高深狠厉,艺能换颜易容,文能琴棋书画。洛少兹至今也没学会多少洛云生的棋艺,但从小便被此女狠练拳脚,虽不能胜过宣武娘,但是要打败洛府一众家丁护卫,那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洛继来从高堂座上起身,对矗立一旁的男子问道:“正野,你的看法如何?”
李正野拱手一礼方道:“属下只知洛小公子从小便乖巧知礼,善良纯正,是个蚯蚓也不敢捉的人,更何况是杀自己的血亲。”
其实洛府这番遭遇不测,府里没人真的会认为是洛少兹所为,只因洛少兹虽调皮捣蛋,但心地纯正,对仆人们都很温和有礼,对长辈更是尊敬有加。这样一个人人都讨喜的小公子,是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只是碍于外面那些声讨的声音,洛继来才发话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故而让洛少兹在那小木屋遭了几日的罪。
洛继来道:“我外出这几日,本以为回来你已经逃了,要是真的逃了,那你这个罪名就担上了,没逃,才是证明你的好机会。”
洛少滋摸着日益干瘪的肚子嘀咕:“那也不至于天天给我吃馒头吧?”洛继来笑道:“不这样做,好酒好肉的伺候你,让别人看了怎么说?”
洛少滋道:“我们自家的家务事跟那些外人何干?”洛继来肃然道:“你爹爹是咱们云幽人人敬仰的棋上大家,特别是那些民间棋士,人人都想拜在你爹的膝下学棋艺,这样一位人物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凶手又那样赤裸裸的指向你,纷纷来府上要我给个说法,就连宫里也派人来让我调查清楚。”说完兀自感叹一声,接着道:“你爹爹修习棋艺这么些年,胜了不少棋士,一时还真不知是何人要置他于死地。可惜我一心只管这些木头药材,竟连一个你爹爹的棋友也不相识,不然到是可以从他的那些棋友身上找些线索。不过如果找到你娘亲,也许便也知道其中之事。”说完看了一眼洛少兹,摇摇头又道:“也可惜了你棋根浅薄,不及你爹爹三分。”说完又是一声叹息,不知是惋惜还是恨铁不成钢。
洛少兹挑眉,摩挲着右手中指的指腹,那里早已起了些棋茧子,知道这少年私下定是练习刻苦的,若这样勤恳的学习依然不及洛云生三分,那洛云生的棋力定是高深莫测的。
在他的世界,他虽比不上柯洁一般的人物,却也是业余棋手五段,对习棋道也颇有兴趣,私下打谱研棋的时候也不少。若是洛云生的那些个棋友是以棋待人的,他到是可试上一试。
从小木屋出关的第二日,碧空如洗,洛少滋竟一头睡到了日头高挂,起床梳洗后本想去拜见洛继来,却被桃子告知,洛继来天不亮就赶去了紫州。洛少兹吃过午饭,看着高挂的日头,觉着是个外出的好日子,便拉着桃子出了洛府。
这是他这一月以来第一次领略云幽风光,出了府门,见天高气爽,白云悠悠,他闭了眼享受片刻清幽的空气,顿觉此地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上了街巷,一切都纯真古朴,青瓦相接,亭台楼阁,屋檐曲折高挑。街巷人往,热闹非凡。街边随处可见棋局布局者,好棋者围坐一团,或两两对坐,沉静对弈。
洛少兹一路走来,身旁或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偶有私话传入耳中,不外乎“听说那洛小公子杀了他爹,真是个白眼狼。”
“整天游手好闲,要是习得他爹一星半点的棋艺,也不至于这么无所作为。”
一些倒也不说他,反而念起来洛云生来。
“这洛先生真是可惜,这点年纪就去了,日后要是那嚣张的赫风再来,朝廷也不知该派谁去与他较量一二。”
如此说他的,念他爹的,街巷上为数不少,洛少兹也不予理会。
与桃子行至一茶楼外,见一灰衣小少年在地上放了一张麻布,布上棋线纵横交错,少年嘴里正向过往路人嚷嚷:“过来瞧过来看,解了这局死活题,赠银2两,解不出来者反赠银2两。”
洛少兹行至少年身边驻足观看,却没想那少年很不待见他,“走开走开,别挡道。”
桃子见自家公子受憋,嗔怒道:“咦,你这小娃怎生那么没礼貌!”
那少年对桃子道:“哎呀姐姐,我不是故意对他无礼的,实在是我知他也解不出来这死活题,故而让他别挡了其他棋手的道。”
桃子虽知这少年说的是实话,可毕竟是自己的主子,怎能任别人辱了去,她刚想反驳,却听得自家公子说:“谁说我解不了这死活题?”
那少年争大了眼,不信问道:“你真能解?”
洛少兹蹲下身来拿了黑子细细揣摩后,施了一子在右下边角上,那少年似是全在把握之中,心理暗自高兴,这2两银子又到手了,便拿了白子对应掷了一子,随即提了两颗黑子出来,说道:“你这是死路一条,竟敢置于此处。”
洛少兹并不理会这小少年的豪言壮语,执了黑子应对,这是他在此世落下的第一枚棋子,一时之间心下竟有些怀念起来,只觉着又回到了以前的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