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梦华录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吴凡看着那纷纷扬扬大雪中的巍峨群山，不禁大声念了一句李白的《蜀道难》。

雪是从昨天傍晚开始下的，开始时只是些雪子，小冰雹。后来变成了雪花，越下越大，像鹅毛一样的大雪，纷纷扬扬。

像这样的大雪，真是难得一见。尤其在这荒野里，没有人事扰乱，风也不大，密密麻麻满眼都是雪，看得人心情格外舒爽。

夜里起来两次，拍掉帐篷上的积雪，以防积雪太多把帐篷压垮了。

其实一直睡得昏昏沉沉，不踏实。毕竟这里是太白山，秦岭深处，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相对还算原始多了，一个人在这地方露营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雪其实早已停了。

天刚蒙蒙亮，吴凡睡不着索性起来收拾东西继续赶路。

吴凡整理了下背负，让包更贴近后背。这个八十升的大包足有二十多公斤。

昨晚的雪积到脚踝深的厚度，因为是新雪，踩上去有点软绵绵的。吴凡一边走一边咬着一根能量棒。其实，他本不该是一个人的。原本约好的是三个人，三天前他提前一天到了，在集合点等另外两位，结果被放了鸽子，那两位都到了西安却过不来了。

吴凡是一位老驴，资深户外运动爱好者。他喜欢登山、攀岩、徒步穿越，而且是那种自虐型的。出来工作这么几年，所有的工资全都败在这方面了。

吴凡不喜欢带新驴，觉得麻烦，而且没有必要承担这种风险，他觉得不划算。这次的另外两位也算是老驴了，一般老驴很少出现这种临到出发了才放鸽子的事情。其实，吴凡一直严格遵循一个户外原则：少于三人不成行。可是这次，他却违背了。

一是因为，太白山他已走过很多次了，几乎每条线路他都驾轻就熟了。当然，这其实根本不是理由，他心里清楚若是以往他肯定毫不犹豫的打道回府了。

究其原因，实在是他根本憋不住了。他已经快半年没出来野了，这半年来几乎每周都加班，每月都出差。他所在的广告公司项目接太多了，竟然连客户部的项目经理都不够了，只好让他这个刚升任不多久的创意部主管带几个新手去做项目经理。还好，这个项目不算大，也不是多有难度。忙活半年总算做完了，终于可以拿着项目总结和领导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所以，让他背着包再坐飞机回去，比砍了他还难。现在，就算一个人他也决定走完这趟。

吴凡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了，没有停过。他喜欢匀速一直走，不停歇。

他顺着一道山脊一直往前走，前面的积雪越来越稀薄，再往前就是一道山崖了，路就在这里陡然往下去了。继续往前走，路上已经没有了积雪，地面也是干燥的。

吴凡边走边回头望望，心想，这里和昨晚露营的地方也不远啊，怎么那么大的雪这里就没下呢？其实来之前做的天气攻略里也根本没有预测到下雪，不过这高海拔的深山里，天气都是说变就变的，从来不好预测。

继续往前就是顺着山崖往下走，吴凡感觉有些陌生，其实这条线路他前年走过一趟，但现在他感觉有点记不太清了，好像这里没来过。虽然昨晚的积雪把路都埋没了，但他一路顺着山脊走过来理应不会出错的。

顺着山崖边的小道走了十几分钟，忽然前面一片开阔。山崖旁边有一块很大的平台，这块平台不是凸出在山崖外的，而是凹向山崖内的，好像垂直的山崖在中间被凿进去一个大坑。平台很大，有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平台与山崖之间是弧形的，十分高大，大约有七八层楼那么高。

这个平台绝对不是天然的。

地面应该是水泥铺的，虽然有点破旧，很多地面的缝隙也都长出了杂草。这个看上去应该有很多年了。

吴凡快步走上了平台，继续往前走，他想走过去看看。

平台的尽头有一圈拱形的印迹，有近两层楼高，看上去好像是门。

这么大的门？吴凡心想这不是什么神秘设施吧？

这还真是门，两扇大门。看上去十分厚重，有些年月。门的颜色和四周的崖体十分相近，灰黑色的和岩石差不多，如果关闭严实了，远了根本看不出来。

但是这两扇门最近使用过。两扇门之间有一条缝，两指宽。吴凡扒在门缝上，用一只眼睛往里看。里面竟然亮着灯，有一条长长的通道，黄色的灯光一直亮到通道尽头。通道尽头变成了白色的灯光，里面貌似十分明亮。

里面传出兹嗡兹嗡的声音，外面听，声音也不是很清晰。

吴凡扒在门上看了半天，没有看到人，也没有听到有人说话。

吴凡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这到底是做什么的地方？军事设施？不应该啊，没有任何标志也就算了了，怎么连个看门的兵都没有呢？

应该不是什么军事设施，去看一眼吧。吴凡心里想着，便去推那门。竟然纹丝未动。他伸出双手，弓起身，双脚用力蹬地，全身猛然发力。只听那门发出叽叽呀呀的声音，也就刚刚好推开了大约三十公分不到的宽度。吴凡再想发力推大点，已经推不动了。

这宽度应该够了，挤得进去。吴凡解下背包，先把背包侧着放进去，然后自己也侧着身挤了进去，复又随意背上了背包，但没有再锁扣腰带和胸带，以便等一下出来的时候方便些。

吴凡顺着通道轻轻的往里走，那兹嗡兹嗡的声音便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声音是从通道尽头明亮的地方发出来的。

这通道两侧干干净净，也没有任何标识文字什么的。但仔细看，却能发现些许痕迹。好像是摘掉放上去很长时间的标牌而留下的痕迹，是圆形的痕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这样一个圆形痕迹。还有些痕迹应该是铲掉原先写在墙壁上的字而留下的，看样子这里应该荒废很久才对。

吴凡边走边仔细研究那些墙壁上的痕迹，试图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以便确认这到底是做什么的地方。

通道快走到一半时，尽头明亮的区域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喊：“你什么人？”

那声音其实也不算大，但在这通道里听上去就很大，再加上吴凡正仔细研究那墙壁上的痕迹。那声音一发出来，着实吓了吴凡一大跳。

从那尽头明亮区域里快步走出来一人，穿着白色的大褂，戴着眼镜，是个中年人，显得有些焦急。

“你什么人啊？”声音略微小了些。

“这什么地方啊？”吴凡有点紧张，却更加好奇了。

“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问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啊。”

那人走近了吴凡，定眼打量了下他。“你谁啊？怎么进来的？”

“我徒步露营，经过这里，看到这里有个门开着，然后不小心就走进来了。”

“不小心？没人拦着你？”

“没啊，外面都没人，我以为这里荒废了呢。”

“不可能，这门里门外一个班的人。”那中年人边说边快步向门口走去。

“真没人。”吴凡看着他往门口走去，却没有跟上去。

那穿白大褂的中年人门里门外看了一遍，又快步走了回来，嘴里好像说着些什么。

“陈院士，陈院士。”从那通道尽头突然又出来一个人，穿着白大褂，他快步跑了出来。“穿梭机出事……”他注意到了吴凡的存在，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一路跑到那中年人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那中年人——陈院士听完，抬起头看了吴凡一会，便径直向他走了过来。

“跟我进去吧。”

“算了，我走了。”好奇害死猫啊，吴凡觉得这里肯定出事了，得赶紧溜。

“走？”

“还好刚进来，走了走了”吴凡说着就往外走。

“进来了就走不掉了，这里的事不能传出去。”陈院士回头看了下刚刚跑过来的那人，那人赶紧走到门角落边，在墙上按住了一个按钮。叽叽呀呀，那被吴凡推开的门关上了。那人松了按在按钮上的手指，又按了下旁边的一个按钮。只听“咔咔”两声，貌似门被什么机械彻底锁住了。

吴凡身上一阵燥热，脑门开始出汗。完了，他们这是做什么？要杀人灭口么？他脑袋开始乱七八槽地想着。

“我刚进来，什么也不知道啊。”

“什么也不知道？你刚刚听到什么？”

“没有啊，什么也没听到啊。”

“没有？他刚刚说什么了？”陈院士指着从门边走过来的那人。

“他……”他说什么了？穿梭机出事……卧槽，穿梭机、穿梭机，出大事了，我他妈这是听到了不该听的啊。吴凡心里那个悔啊。“不是……院士同志，我只是个学生，我啥也不知道啊，我出去后什么也不会说的，你放我出去吧。”

“你也别紧张”陈院士拍了拍吴凡的肩膀，笑着说：“我们又不是杀人灭口，紧张什么。我们这是在做实验，只不过这个实验涉及国防安全比较敏感。既然你误打误撞来了，也正好帮我们一起做个实验。走吧。”

陈院士边说边用力推着吴凡向通道的尽头走去。

“陈院士，陈院士，我只是个学生，啥也不会，做不了实验，你让我出去吧。”

“只是让你帮我送封信，不打针不吃药，不会让你当小白鼠的。”

“送给谁？送到哪里？我就在这等你，你把信拿过来。”

陈院士停了下来，看着吴凡。“既然让你参与进来，就有必要让你知道实验的内容。信封上会有地址和联系方式，这封信是送给我的，五天前的我。”

“卧槽……”

“听我说完。简单通俗点说，这就是个很小的时间穿梭的实验，你只需要帮我送封信就好了，其他的不需要你做什么。现在，我要用维度穿梭机把你送过去。”

虽然刚刚听到穿梭机的时候，已经在往这方面想了，但听到陈院士说出来，他还是吃惊不已。这他妈在拍电影么，我国科技啥时候这么发达了。

吴凡只是走了几步，觉得还是不对啊。“陈院士，不是，那谁不是说穿梭机出事了么？”

“不是穿梭机出事了，是本来要被送过去的人素质太差了，没法送过去。你这素质绝对没问题，放心吧。”陈院士继续推着吴凡往前走。

“陈院士，你还是换其他人吧，你让我走吧。”吴凡极不情愿的被推着往前走，他边走边回头和陈院士絮叨着。

那明亮的区域十分阔大，中间有一台机器像一个放大版的电梯，那兹嗡兹嗡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机器旁边乱七八槽的布着很多数据线，花花绿绿，连着四周的各种仪器、电脑。那里面还有四个穿白大褂的，年纪都不算大，应该都不到四十吧。

“陈院士，时间比较紧张。能耗消耗的太快而且不稳定，估计坚持不了多久。”四个人都没有回头，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

吴凡已经全身开始出汗，他太紧张了。不，那不是紧张，是害怕。他想，这他妈不是拍电影，别被他们搞死了。如果就这么几个人，以自己体格和身手能不能打过他们？能不能从这里跑出去？吴凡最近一直在练习搏击，以前也练过咏春啥的。他比较爱运动，自从上大学加入户外社团开始，就没有停下过各种运动。他仔细打量着这几个人，又回头看看那通道尽头的大门。

“你也不用想了，就算你孔武有力把我们打到，门你也开不开。你只能从那里出去。”陈院士指了指中间的那台机器。

“不是……”吴凡十分焦急，心里的想法被说了出来，又十分无奈。他想，我他妈至少要搞清楚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吧。“陈院士，既然你让我送信，你至少要告诉我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吧？”

“刚刚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我他妈不傻，你没说实话。你必须告诉我真相，否则就算我被你们强迫送过去了，我也不会老老实话给你送信的，甚至我还要搞点破坏啥的。”吴凡想要破罐子破摔威胁一下。

陈院士定眼看了一下吴凡。“行啊……其实，我们也是三天前刚到这里，包括这些设备。这里是当年三线建设时的一个战备设施，已经荒废多年……其实也不算荒废，只是没有在用了，但还是有人在做基本的维护。三天前我接到任务，临时组建维度穿梭计划，把一个人送到五天前。”

“什么人？去做什么？”

“什么人我也不是很清楚。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上面只是告诉我发生了国际事件，让停止ZX01专机飞行任务。”

“那个人呢？”

“刚刚接到消息那个人只是跨越了空间，没有跨越时间，也就是还在我们这个维度……就是维度穿梭失败。”

“不是……你们这个玩意靠不靠谱啊，不能拿人命开玩笑啊。你这维度穿梭什么原理？有没有生命危险？我穿过去是不是有两个我了？……”

“你不要问那么多，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临时组建的，这里的能耗不足以支撑很长时间。”

“不行，我必须知道。你这成功几率多少？你们做过几次试验了？我小白鼠也不能白当啊。”

“其实我们也是第一次做这种试验……”

“卧槽……”

“听我讲完”陈院士有点不耐烦，“我们通常说是时空穿梭，其实也不一定是回到过去的时间里，可能是去到另外一个维度里去，那个维度和我们现在这个维度是平行的还是交叉的，相互之间有没有影响，目前，理论界也还没有搞清楚，因为搞理论估计永远都不会搞清楚，只能用实验去验证。但是，目前理论也知之不多，所以明面上都没有人敢做实验的。坦白说，维度穿梭实验我也是第一次做。成功的几率……五五开吧，应该不会死人。”

有人拿了个信封过来，陈院士接过来把他塞进了吴凡的口袋里。

“进去吧，现在送你过去。”

“第一次做还五五开，骗谁呢？你们这是草菅人命啊……”

“首先，你不一定会死，成功的几率还是有的。其次，要是你不去或实验失败，死的就不是你一个人了，可能你的亲朋好友都得死，你明白么？”

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如鲠在喉。吴凡脑袋里像灌满了浆糊。他被陈院士推进了中间那个电梯似的机器里。

“你记住，不管你去到哪里，你不能改变历史。”

“不能改变历史？他妈的，你们把人送到过去不就是改变了历史了么？”

“……也是。但……我们现在也还没有研究清楚维度之间的关系。如果是平行的，就不存在改变历史的说法，如果是交叉的就会改变历史。”

“改变历史会怎样？”

“……可能，如果影响到现在的你，比如导致没有现在的你……没有现在的你也就没有你去改变历史……没有你去改变历史，也就……也就这样的循环下去……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再研究吧。尽量少改变历史。”陈院士随手关上了门，把吴凡锁在了机器里。

“卧槽，那等研究好了再送我过去行不行啊？”

“启动吧。”

那机器发出的兹嗡兹嗡的声音越来越大，吴凡感觉耳朵有点刺痛，头开始越来越晕。

“陈院士，能耗有点异常……陈院士，能耗突然上升……陈院士……”吴凡感到眼前一片茫然，逐渐听不到说话的声音。